秦煜給時初說,當時他所有題都做完了,離交卷只差那一道題,可他就是找不到解題的思路。時間結束的鈴聲響起,他站起來等待監考老師收卷,那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與省隊無緣。
最後成績下來,與他預料的一樣,他與省隊之間的距離,恰好是那一道題的分數。
“後來高三的某堂英語課上,我漫無邊際地發呆,想起那時候沒做出來的那道題,突然之間靈光乍現,竟然有了完整的解題思路。”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秦煜正和他走在夏夜月色鋪滿的小道上,他的手被牽著,聽見秦煜遺憾地說,“可那有什麼用,我已經不在那場考試中了。”
隨著這段記憶浮現腦中,時初幾乎立刻就明白了秦煜的意思。他小幅度跳躍著的心沉靜下來,很快就漫上一層潮水,像夏末的海邊,泛著苦味。
剛才的喜悅和隱約的期待將他襯託的愈發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兒,他不得不再一次重新釐清此刻面臨的現狀,試圖從秦煜的態度中尋求能夠突破的關鍵點。
這對他來說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幸好他也並沒有天真到以為僅憑一段影片、幾句話就能將以往那幾年時間可能帶給秦煜的傷害一筆勾銷,這樣的結果不算在他意料之外。
只是剛才發給老楊的那句話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有些不知好歹,他試圖撤回無果,只好再可憐兮兮地補充一句:好像又被“退貨”了。
這樣的表述並不準確,因為秦煜既沒有將球衣扔掉,也沒有再讓時初把東西拿回去。
他點到為止,在時初回他“還記得”之後,換了個話題。
他說,球衣我收下了,謝謝你。不過你也知道,很多人送我禮物,實在推脫不掉,我也不會扔。
時初當然知道,秦煜從小到大被不少人追過,很多人送他東西,他從來不收。不過也有例外情況,有一些在價值上並不貴重,但充滿著他人心意的物品,即使秦煜三番五次的拒絕卻還是無法退回,他也會將東西好好儲存起來。
大三時有一個外國語學院的學妹為秦煜折了幾千顆紙做的星星,裝滿了一個巨大的玻璃罐,在某場球賽結束後拿去送給他。
秦煜在看到巨大玻璃罐的同時震驚到水都忘了喝,周圍有不明事實的人在起鬨,他看了坐在觀眾席上托腮冷靜盯著這邊的時初兩眼,連連擺手拒絕稱已經有物件了。
女生順著他的視線往觀眾席上看了看,不掩自己遺憾失望的表情,但還是執意將星星送出去,直言本就是專門為了秦煜折的,再給誰都不合適,讓秦煜自己處置。
賽後,秦煜捧著罐子過來,問他能不能把東西留下。時初的表情中看不出絲毫波動,他笑眯眯地說,你自己的東西,怎麼處理都行,不用問我。
“你怎麼一點都不吃醋。”秦煜玩笑般嘟噥兩聲,換了認真的語氣,他說,“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覺得不管怎麼說,這是別人一點一點折出來的,不管是隨便送給其他人還是扔掉好像都不好。”
時初知道的,秦煜一直是這樣好的人,他從不糟踐別人的心意,連拒絕他人的告白都會小心又認真。
所以他知道秦煜不會真的扔掉球衣,才敢直接將東西留在他那裡。
不過放在當下的場景,這句話比起上一句更讓人難受,對於時初來說,這是一種近乎溫柔的殘忍。
秦煜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對於我來說,你現在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
時初在臨出門前聽到秦煜說的那兩句話,以為這會是他們之間關系緩和的開始,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秦煜的初衷也許僅僅是出於對熟人的關心和對不必要誤會之間的解釋。
是他將自己一開始就擺在了比起點略高的位置,以為和秦煜之間有過的那幾年至少代表著自己多少會有些不一樣。
現實告訴他,他要做的,大概並不是簡單的“和好”,而是從零開始,在修正錯誤的同時,試圖讓自己能在秦煜那裡重新變成“和別人不一樣”的存在。
在意識到這個想法的瞬間,他也發現自己沒有多少把握。他很少去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可如果物件是秦煜,他幾乎毫不猶豫地想去嘗試,即使結果可能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