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出現這個想法的具體理由是什麼,回去之後又要做什麼。但他知道以往和秦煜相處的那些日子,每一次有關家庭父母的議題都會讓他萌生退意,而這種退意只會讓他在心底把秦煜推得更遠。
就連剛才,他也依然在某一個瞬間産生了逃離的想法,但很快,這個想法又被對秦煜的思念覆蓋住,可他沒法再假裝視而不見。
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足夠大,既然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那麼他想如果下一次再看見類似場面,自己能變得稍微有底氣一些。
在這棟寫字樓下又活動了一段時間,和秦煜的相遇依然寥寥可數,並且絕大部分時間,秦煜不是行色匆匆就是和同事客戶合作方一起,時初根本不敢上前打擾他。
眼看氣溫一天天下降,想要在室外長時間停留成了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時初終於迎來了他以為的進展——在某次遇見趙易安並向他打了個招呼後,趙易安主動朝他走了過來。
在外面凍久了大概連帶著大腦都活躍不起來,趙易安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竟然還問了句:“秦煜沒和你在一起啊。”
趙易安沒回答他的問題,陰沉著臉就是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憑心而論,時初對趙易安的態度一直還算不錯。在和秦煜分開前,他們雖然相處不多,時初對他也做不到多熱絡,但至少該有的禮貌都是有的。即使在後來意識到趙易安不喜歡他,他對趙易安的態度也沒什麼變化,至多不過上次在大廳遇見他時在心裡懟了一句,但就連這都礙於秦煜而沒說出口。
可趙易安見到他之後一次比一次惡劣的態度簡直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他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這句話說是人身攻擊也不過分,時初眯了眯眼,沒心情再和他演戲:“這裡是公共場所,我在這裡不犯法吧?”
“那我問你,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在這吃...”時初停了一下,不想再和他周旋,改口道:“我就是想看看秦煜,不行嗎?”
這句話彷彿更點燃了趙易安的火氣:“你又不喜歡他你來幹什麼?你不覺得自己很像個變態跟蹤狂嗎?你搞什麼,大冷天來我們樓下徘徊,就為了看前男友一眼?你感動中國啊?”
時初基本不會與人發生什麼沖突,但要真吵起架來,他未必說不過別人。但他始終覺得吵架,特別是在大街上吵架這件事不僅愚蠢還弱智,眼看場面馬上要滑向弱智吵架現場了,時初及時閉上了嘴。
趙易安說完一句還要等幾秒鐘,像是給時初留出回嘴的時間,此時看他閉上嘴不說話了才又開始唸叨:“我真服了,真的是服了,我之前還以為你至少是個分手後就互不打擾的人,沒想到你還來搞這一出,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來這邊,你要真這麼閑...”
“行了,”時初終於開口,他本來還在想趙易安今天如此暴躁的原因,但這句話倒是給他提了醒,“我覺得你說的確實有點道理。”
這樣不聲不響的在人家公司樓下天天徘徊好像看起來是有些居心叵測不懷好意,時初嘆了口氣,對於如何正確妥善地面對喜歡的人,特別是還在這樣的關系下,他實在沒什麼經驗。
“我回去想一想,”時初很誠懇地說,“我會改的。”
這下換趙易安說不出話來了,前幾次與時初對話的經驗讓他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人擅長於不經意之間套出別人的話,很容易讓人放下防備。他這次做好了準備,絕不會再次上他的當,沒想到他好像又換了種策略。
他倒是寧願時初跟他吵,每次火氣上來都發不出去還是挺讓人難受的,但此刻時初都這麼說了,他再自顧自地暴躁好像又沒什麼道理。
趙易安看了時初一眼:“你最好會改!”
時初還挺冤枉——因為他這次真沒有故意壓趙易安的火,他意識到自己的做法存在問題,是真的在想怎麼改。
時初點點頭:“對,我改。”
趙易安語氣弱下來:“...服了,我走了。”
時初朝他揮揮手:“謝謝提醒,再見。”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有石子,趙易安在聽到這句話後差點摔一跤,等回了公司,他才去找秦煜抱怨:“你說的對,我跟他還真吵不起來。不過他說他會改,應該不會再來了。”
秦煜正在回工作郵件,等打完最後兩行字發出去之後才起身到落地窗旁往下看。
時初站在原地愣了會兒,又抬頭往他這裡看了一眼——當然那個角度看不見他,然後轉身走了。
秦煜收回視線:“挺好的。”
這些天他不是看不見時初,但他可以裝作沒看見,倒是趙易安只要看見一次就在他面前說個不停,就在十幾分鐘前還說要下去和他吵一架。
怎麼可能吵起來,秦煜太瞭解時初了,他太會規避沖突,營造一個平和的表面。
其實他大概能猜到趙易安說出的話會帶刺,他想讓趙易安別說太過分的話,把人勸走就行。但想了想又覺得和他無關,說些狠話也好,時初自尊心這麼強的人,碰壁了自然會離開,總好過在這邊蹉跎時間。
他伸手攬過趙易安,把人按在座椅上,打斷了他依然喋喋不休說時初不好的話:“趙易安,趙總,別說了,聽著煩。來看看這個,盛寧那邊想做的專案和我們的規劃有點沖突,你什麼想法?”
趙易安雖然平時看著不太靠譜,但工作起來還是很認真的,他立馬收了話頭,轉而研究起秦煜桌面上的檔案來。
秦煜走到一旁點煙,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時初已經看不見了。
時初說會改,除了例行看貓的時間外,他應該真如趙易安所說,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