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的時間,他專心學術,在美國交流期間不僅參與跨國科研專案,並且實驗成果還獲得了不小的獎項,從任何一個人眼中來看,都擔得起一句“拿得起放得下”的誇贊。
當然,這個“任何人”並不包括他自己。
別人無法透過外表窺見他的內心,然而他自己無比清楚,每一個陽光升起的清晨、每一個萬籟俱寂的深夜,亦或是學習疲累的瞬間、忙碌辛勞的剎那......他無一不想起秦煜。
並且這種思念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僅沒有淡卻,反而越來越濃烈。
他以前認為儀式感是一種虛幻的自我安慰,但初六那一天,他將與秦煜在車內平和相處的一段時光視為分開前的最後道別,以為自此就能山高水遠,一別兩寬。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這麼多年的感情。
他發現自己沒法像自以為的那樣放下秦煜。
剛開始,這個事實的出現讓他感覺到失控般的恐慌,他一向秉承自我,從小學會了隔絕情感,以為只要憑借時間和空間的力量,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
可是看似正確的道理在秦煜身上不起作用。
起初,他將這種感覺歸結於意外。對於意外事件的處理,要尋求一些不同尋常的方法。讓自己忙碌得擠不出任何時間、隔絕任何有關秦煜的訊息、嘗試接觸新的人...通通沒用。
後來,他甚至採用厭惡療法,購買微型電擊器,在每一次腦海中出現與秦煜有關的任何事情時,用電流刺激自己,試圖降低想起秦煜的頻率。
——依然不行。
他在每個難捱的深夜電擊自虐,第二天若無其事上課學習,夜幕降臨時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痛感只會讓秦煜在他腦海中更加清晰。
老楊在掛掉電話一個半小時之後再次發來了一條資訊——行了,我理解你,我自己去聯系秦煜。
這下,時初之前所有的猶豫不決都被拋之腦後,似乎是怕老楊有所行動,他幾乎是在看完訊息的瞬間,就回複了老楊。
——不用,我來。
沖動之下做出的選擇往往欠缺考慮,但那也代表著一個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時初看著自己發出去的訊息,半天,認命般地嘆了口氣。
他點開秦煜的號碼,按下撥號鍵。
......
沒有接通。
即使是在分手後的一段時間裡,時初任何時候給秦煜打電話,都會被接起。那時候他們有很多分手後的事宜需要商議,秦煜雖然言語之間不像在一起時耐心溫柔,但總不至於直接不接電話。
這個時間,國內正是晚上七點左右,時初心裡想了些可能不接電話的理由,換成了微信訊息。
先是一句“你現在有時間嗎?”
後來覺得這樣的開場白太容易消磨對方的耐心,時初又在之後將有關老楊和豆沙的情況統一措好詞傳送過去,最後還不忘加一句“可以嗎?”來增加對方回複的可能性。
之後便是惴惴不安的等待。
不管怎麼說,秦煜在晚上七點還不至於睡覺,然而這幾條訊息還是等到時初深夜回宿舍時才有了回複。
與他一大段文字相比,秦煜的回複簡直短得可憐。
——好
大半年的時間,時初終於與秦煜取得聯系,雖然對方的回應不過一個短短的“好”字。
他有些懊惱,重新開啟軟體檢查自己傳送出去的文字是否有措辭不當的地方,等他翻來覆去看完之後,才不得不承認,秦煜簡短的回複不是因為他發出去的文字如何,僅僅是因為他此刻已經沒有讓秦煜像以前一樣傳送無數關切訊息的立場了。
他們早就分手,這不過是對待前任的適當態度罷了。
但與曾經不同的是,時初心中並沒有為這樣一條不帶感情的回複酸澀太久——這條回複也意味著,豆沙成為了他和秦煜之間連線的橋梁。九月之後,不論是去接豆沙回家還是去看它,他應該能有和秦煜面對面相見的機會。
自從那次和秦煜分開以來,他很少有什麼期待的事情——有關學術的任何事情程式嚴明而客觀,不論是論文過稿、得獎、實驗獲得希望的資料...這些事情無法因為人們主觀的意願就發生改變,時初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它們做好,剩下的不過是等一個結果。而拋開學術,他的生活又實在乏善可陳,沒什麼值得期待。
而這次不同,他的心髒久違地劇烈跳動,甚至到了連自己都詫異的程度。
他開始期待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