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左右為難地停在原地,不知道客人會不會改變主意,他試探著問:“那換成冰美式?或者我幫您加半包糖?”
時初搖搖頭,看了眼秦煜,對上他的視線後又垂下眼去看杯子邊沿,小聲說:“點太多了喝不完浪費,你和我的換一下就可以了。”
說完了,大概是怕秦煜不答應,他又添了一句:“這種小事沒必要介意吧?”
秦煜被時初這一番突如其來的操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等把自己那杯咖啡和對面的互換位置,拿鐵的熱氣飄到面前時,他才在腦中有了個模糊的猜想。
“時初,你不想我喝冰的?”
也許是沒想到即使已經分手了,對方還能這麼直白地將想法表達出來,時初沒有準備,被喝進去的一口咖啡嗆住,他有些狼狽地咳了兩聲,才擠出一句:“沒有,我晚上真的要熬夜。”
秦煜不置可否,時初說給他送衣服,他本來想把衣服拿了就離開,但想到對方在冰天雪地裡凍了一個多小時確實是因為自己遲到,又沒法轉頭就走。於是他交疊起雙手,搭在桌子上,微微傾身往前:“行吧,不管怎麼樣,上次我確實在氣頭上,現在我好好跟你說...”
“我知道江浩言接了電話!”
這句話說出口有些倉促,像是要故意打斷秦煜接下來會說出口的話。時初說完了才發覺自己沖動,一時間沒組織好後面的語言,只好又低聲重複一句:“我知道了,那天江浩言接了你給我打的電話。”
這下秦煜倒是真的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的?”
“我去問他了。”時初攪動著杯子裡的冰塊兒,看它慢慢融化在咖啡中,“我跟他說,不要插手我的事情。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麼,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外面剛晴了一會兒,此時又像要飄雪一般,天色暗下來,最後一絲僅剩的光芒都被掩在了雲層背後。咖啡館裡店員還沒來得及開啟頂燈,只有牆壁上幾盞火把狀的壁燈流淌著暖黃的光。
時初說話的時候不抬頭,於是秦煜就只能盯著他頭頂的發旋兒看。他意識到,時初在向他示弱。
半個多月之前,他發現時初自己收拾東西的時候,也像他現在這樣,故意粉飾太平般問他要不要在年假的時候去挑點裝飾品把空了的書架擺滿。其實他對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只不過當時他發覺時初想走的意圖,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偽造出一個看似平靜的場景。
這不是他的說話風格,相比這個,他更想直接抓著人問,你為什麼賣書?為什麼收拾東西?你是不是想走?
但他沒敢,他怕把人逼急了,給他一個不想要的答案。
沒想到,短短半個月,這種話換了人來說。
那天時初依然用轉移話題的方式跳過他的試探,然而他從來不喜歡這種你推我往的交流方式,於是這次他直接了當地告訴時初:“沒有下次了。”
面前的人還是沒有抬頭,但手中攪動咖啡的動作驀地停頓了一下,之後再繼續,帶著種想要刻意掩飾的僵硬。
“你如果...”過了好一會兒,時初才出聲,但這聲音幹澀得緊,他自己也意識到了,立馬咳了兩聲,稍微恢複了才繼續,“你如果對我和江浩言還有什麼誤會...”
秦煜打斷他:“時初,你抬頭看著我。”
時初沒什麼動作,但捏著勺子的指尖開始泛白。
“跟江浩言沒什麼關系,我知道你和他沒什麼,那天他確實對我說了些讓人生氣的話,但那不是無中生有。就算那天沒有那通電話,事情的走向不會有什麼不同,你明白嗎?那天你說等我回來,但是我回來沒看到人,我理解你學校很忙,也知道你可能暫時看不見訊息,但是整整兩天,你完全消失,根本不在乎我有多擔心。”
“我手機沒電了,也沒帶...”
“沒關系,你不用向我解釋,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想法。”
秦煜說話的時候並不咄咄逼人,他的語速適中,是陳述客觀事實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但時初一顆心開始下落。
他在實驗室做實驗時,會面臨各種各樣不同的結果,但每一種結果都是有跡可循的,都能找到確切的原因。也許是某個引數設定有誤,也許是某個變數沒有精確控制...但無論如何,總能找到一個原因。
所以他找到了江浩言這一層原因,以為這就是導致秦煜說出分手的導火索,他想他解決了這件事情,說不定能讓秦煜...他其實沒有往後想,但他潛意識裡還是認為,以往很多次他什麼都不做,秦煜還是會來找他。這次他都去找江浩言了,去解決問題了,秦煜應該還會和以前一樣,但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指尖太用力,泛白的同時帶著勺子都在顫抖,金屬制的小勺碰上杯壁,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時初松開手,有些慌亂地去掏手機,手機還沒掏出來,他先開口說:“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還有點事...”
這是秦煜第三次打斷他:“你沒什麼事,你忘了,你發訊息說來送衣服的時候自己說你下午都有空。時初,別逃避了,都已經是這個結果了。這說不定是我們最後一次這樣坐著聊天,你聽我說。”
時初終於安靜下來,卻依然沒有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