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立刻收刀,從床上跳下來跑到門口,乖巧得很,道:先生昨晚上睡得好嗎?
聶先生:睡得挺好。
他確實睡得挺好。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韋鵬床上睡得極其安穩,沒有夢魘,沒有宿醉,什麼都沒有,以至於他睡醒之後,還因為久違的安眠而感到了一絲困惑。
韋鵬則說不出話來,他剛剛發現聶先生身上穿的是竟然自己的衣服。
聶先生也發現了韋鵬的眼神,他點了點頭,道,拿了你幾件衣服。
您隨便拿。韋鵬立刻道,回頭我給您按這幾套的款式買些新的。
不用新的。聶先生搖了搖手,大度道,舊的就行了。吃穿用度都花錢,你也很不容易。
韋鵬的血壓開始不穩。兩人身量不一致,他的衣服穿在聶先生身上並不熨帖,而聶先生顯然也不是那種會突然體貼愛護臣子的人,要放在舊朝,這訊號意味著臣子離死期不遠了。
這就使得韋鵬在接下來的一整天裡更加謹慎。他們現在必須盡快確定下步方向,簡單吃了一些東西之後——韋鵬不知為什麼聶先生吃了兩口就放下了——他們再次開始討論,採取的方式依然是一邊討論一邊記錄。
船艙跟隨水面搖晃,給韋鵬的記錄帶來了一些困難。他今天需要克服的困難太多了,好在平日裡給他帶來最多麻煩的人今日情緒平穩,竟沒有惹是生非;只是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存在感極強,令他靜不下心來。
仍是有三個主要的資訊。韋鵬按照兩人的習慣,先彙報情報。第一,四皇子招募了一些散兵,不多,大約在一萬以內。朝廷對您的幾位皇子提高了警惕,派了一些近臣前去督查稅收,實際上就是要看看是否有人回應之前您在迆縣製造的動靜。四皇子假託剿滅山賊水匪的名義招募士兵,這些士兵目前的身份是府兵,估計也要接受朝廷審查。
第二,張君的國家繼續和北國開戰,戰線延長了。
聶先生:到了哪?
韋鵬指了指地圖:紅丹山脈。這個形勢對張君的國家不利,山坳有一個夾寨,目前屬於北國,山脈另一側就到了我們現在的國界線,算是相當敏感的地方。
聶先生:張君派了誰當招討令?
韋鵬:派了他自己。
聶先生一愣:據我所知,張君的武藝並不精湛。
韋鵬:所以只是當招討令,而不是殿前鋒。畢竟是皇帝,只要他在場上,便能夠很好地鼓舞士氣。北國皇室確實沒有這個魄力。
聶先生哼笑一聲。他麾下無人可用罷了。禦駕親徵哪是輕易能做的,朕當年敢離開京城,也不過是依靠韋相在朝廷坐鎮,而張君手底下怕是沒有第二個韋鵬了。
韋鵬不由得又一愣,奇怪的感覺再次浮了上來。
他定了定神,道,第三個情報,是說杜將軍舊傷複發,不得不在京城休養一段時間。
聶先生:他哪有什麼舊傷,說是休養,不過是找個藉口多在京城住一段時間,調查一下聶璟殺死易容者到底怎麼回事罷了。過兩天你甚至會得到一個新訊息,說有膽大妄為的賊人潛入墓地,妄圖從死囚犯的棺槨草蓆裡搜刮一錢半兩,然後被京城巡查逮住亂棍打死。
韋鵬:您這意思是說,杜將軍會派人查驗死去的那位易容者,確定他的身份?
聶先生點了點頭:然後再把派去的人做掉。這樣就不會有人走漏風聲。
韋鵬嘆了口氣。看來杜將軍不知道怎麼得罪了聶先生,使得他現在鐵了心不想動用這個舊臣。
聶先生:他在京城待一段時間也是好事,我們可以借用一下他的威名,到你剛才說的這個夾寨附近看一看。
韋鵬:兩軍交戰之地,不宜前往。您雖然可以讓四皇子派遣那一萬府兵前去與我們回合,但四皇子將承擔相當大的風險。
聶先生:不需要派遣府兵前往,只需要他將他那邊的剿匪行動搞得聲勢浩大一些,追趕賊人,但又不抓住他們,直到山賊水寇被逼向紅丹山脈方向。到時候邊境州府將被走投無路的山賊攪得雞犬不寧,州府不僅不會對四子産生懷疑,還會夾道歡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