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盈咳嗽了陣,被她這句話說得心氣兒反倒順些,“我原也給你添堵,今日被你算計,一比一平了。”
“其實我原來看不起你,覺得你是老天爺賞飯吃。現在反倒覺著,我這輕視也沒多少意思,我不會因為輕視你,得人另眼相看。”楊思盈笑笑,道,“不過,陸大人如今在推行新法令,把和你的事瞞得死,你也該體諒他,他應該……只是不希望你因他受傷。”
同樣的話,陸松節常與她說。
從楊思盈口中聽到,白婉倒覺得有意思。
“我該如何?”她不禁問。
“我原來想,我之所以敢和陸大人在一起,是因為他在完成我父親的遺願。即便我因他被迫害死了,也心甘情願。白姑娘,你情願嗎?”
白婉不知她的問題,是不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不過,白婉和她的心境已不同了。她不覺得自己應該為陸松節犧牲什麼。
“事情都沒有發生,擔心有多少意義?砧板上的魚才被動獻祭,我不會明知道有危險,卻毫無準備。”
見她愣怔,白婉卻不想再說,只點上新的安神香,“姑娘,你好生歇息,我先回去了。”
白婉離了楊府,陸松節忙跟上她步子,“婉兒,她和你說的什麼?”
“嗯……”白婉頓住步子,轉眸看他,刻意打趣,“她說心疼你……你這麼關心她的話,要不要再回去,也哄哄她?”
陸松節被她利齒嗆著,不禁盯著她,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婉兒,我若想和她好,剛才何必多此一舉?”
默了會,他又不確定道:“你現在可信我了?”
他這樣問,彷彿馬上想得到答複。白婉不禁想,如果她說信,他是不是該立刻露出原來的面貌。
她雖有些信,但她沒忘了他是如何逼她待在小宅。自由尚且無法給予,說原諒未免為時過早。
白婉便囫圇道:“若你事後不揹著我再找她解釋,說氣她是為她好,我暫且信你。”
她是拿他從前氣她的話說事,說他總惹她生氣後又去哄。
陸松節恨自己當初自負,拿她沒辦法,捏了捏她的臉道:“婉兒,我這樣忙,哪有功夫夜探香閨?我已依你的話說了,你也該體諒體諒我,往後就留在盛京……”
“陸松節。”白婉忙打斷他。
她原只是為了給他順毛,讓他允許她走遠些,不日夜監視她,才和他好言好語。而不是為了聽他兩句,就決定再把心捧給他。
從前他哄人的脾氣也極好,不知什麼時候就變了臉色。她即便此刻信了,以後他未必不會變卦。
知道自己打斷得急切,白婉掐了掐手心,盡量放柔語氣:“我有點亂,你容我再想想。”
她柔一些,他才能為她退一步,而不是用強。不過,陸松節確乎在剋制自己的本性,沒有再逼問。
他謙卑笑道:“好好,婉兒,你應該累了,我先送你回去。”
馬車上,兩人靜下來。
陸松節背靠著車內壁,想讓白婉靠近,可她偏和他坐得很遠。
他不禁眉心跳痛,腦海浮現白婉這些日子對他說的話。他以為她理解他的難處,會體諒他的辛苦,可她卻告誡他,不要把在官場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他曾經在外卑躬屈膝,回到官邸,卻對她頤指氣使。這樣把刃揮向弱者的自己,忽然讓他感到恥辱。
他……確實不算個好丈夫。
香爐裡的煙靄燻得白婉神思昏昏,她不禁打簾朝外看,見外頭有人畫糖人。
“陸松節,我想下去走走。”白婉下意識道。
這些日子沒有他的特赦,她一直被困在四方小院,外頭熱鬧,讓她心嚮往之。陸松節卻也打簾看了會,才道:“要我陪你嗎?”
“我想自己待會。”白婉拒絕道。
“婉兒,我又不會吃了你。”陸松節從馬車暗匣裡拿出張儺面具,討好道,“我還沒陪你逛過街,你若買東西,我可以替你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