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吻雖平,但話洇著深徹的寒意。
蕭於鵠眸色頓紅,劍鋒又近兩分:“我只問你,婉兒在哪?”
周圍的護衛被驚動,紛紛圍過來,對蕭於鵠拔刀。
此番陣仗,把不安枕的白婉也驚動了。
她匆忙繫上外衫,蹬了雙鞋子出去。臨到宅門,才把發綰上,仍有幾縷碎發不得體地垂下。
她被眼前之景駭住,只怕自己再晚半秒,蕭於鵠已刺破陸松節咽喉。偏生他們誰也不讓誰,蕭於鵠逼近,陸松節亦攥緊了劍,拽向自己的喉管,斥道:“你盡管殺,看看婉兒更心疼誰。”
劍鋒劃破他的手掌,淋漓的血流下,他卻沒有任何懼意。
白婉不知,男人們爭執起來是不帶腦子的,譬如三歲就互相扯頭發的小孩,不論個高低不罷休。從前扯頭發,尚且不會惹出大事,現在卻不同了。
“蕭指揮使。”白婉不禁喚了聲。
蕭於鵠劍鋒微顫,目光一時移到白婉身上。
她似月華下一朵幽蓮,花瓣將合未合,沒有任何朝氣。蕭於鵠失聲道:“婉兒。”
即便只是尋常的招呼,落到陸松節耳裡,也似眉目含情暗送秋波。他眸色一沉,竟是攥著劍往邊上一帶,流血的手徑直前伸,抓住了蕭於鵠的咽喉。
“給我閉嘴。”陸松節齒關齟齬,惡聲道,“婉兒也是你能叫的?”
他不過一介書生,竟敢威脅自己。蕭於鵠沉了臉色,反手攥緊陸松節的胳膊,要擰斷他的骨頭。
白婉忍不住道:“蕭於鵠!”
這聲終於震懾了蕭於鵠,叫他止住廢掉陸松節小臂的動作。
白婉的心仍在狂跳:“你連日奔波辛苦……莫要再鬧,先放開元輔大人。”乍聽白婉這麼說,蕭於鵠是不忍松開的,可他最聽白婉的話,默了會,才不甘地甩開陸松節。
他們對對方用的都是死力,饒是陸松節比他清瘦,仍掐得他喉嚨發癢。陸松節的胳膊也似被人廢掉般,半晌動彈不得。
勸住蕭於鵠,白婉又勸陸松節:“元輔大人,若您還念我的好,求您高抬貴手吧,不要計較今夜之事。”
她的低聲下氣,反讓陸松節五髒如絞。是怕他治蕭於鵠不敬之罪,連發也未梳齊整就出來了?她可知再晚幾分,他也會橫屍於地。
“婉兒……”陸松節聲音澀滯,卻不知說些什麼。
最後,陸松節背過身,叫那些護衛讓開路。
蕭於鵠惱陸松節刻意支開他,強留白婉,意氣用事,見白婉為難,這才挫敗地退了出去。他冷靜下來,便知自己留在此地,只會給白婉徒增煩擾,不得不翻身上馬。
他看著白婉,還想說點什麼,但白婉刻意撇過視線。蕭於鵠猶豫了會,憤懣離去。
宅院霎時安靜下來,白婉和陸松節未發一語。
有不長眼的插科打諢,道:“元輔大人,您的手還在流血,要不小的給您包紮一下?”
陸松節攥了攥拳,剜那人一眼,直瞪得他舌頭都捋不直。
陸松節氣悶欲走,白婉忽地叫住了他。
方才的爭執讓白婉意識到一個問題。陸松節看似文秀,卻是被淬煉過的鐵,堅硬易折。和他對著幹,只會兩敗俱傷。
她不希望他和蕭於鵠起爭端,亦不想激怒陸松節。她嘗試過各種辦法,每次換來的結果,都讓她始料不及。
或許她應該聰明點,先安撫陸松節的情緒。
陸松節不知她要做什麼,但方才他如此待蕭於鵠,想來她不會給他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