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若見著婦人生産的模樣,行房時定會有陰影。不然少奶奶這般花容月貌,二爺怎的不肯瞧一眼?您吶,就不該讓他見那血腥的光景。”
白婉無言,實在想不明白,她糟了那麼大的罪,他如何有臉嫌棄。
她寒了心,便遂了陸松節意,兩年來,和他同床異夢。她以為時間能沖淡許多,至少她現在幾乎忘了那時的疼,但他好像仍沒走出來。
而且,那些日子白婉渾渾噩噩,等終於願意出屋散散步,才知他悄悄命人把她為小孩準備的襁褓鞋襪乃至木馬手鼓都燒了。
整個府邸灑掃得幹幹淨淨,彷彿她肚子裡沒成型的胎兒,和那些衣裳玩物般,從未在世上存在過。
——他其實,根本沒期待過那孩子的降臨吧。
陸松節離府約摸一個時辰後,倦意爬上了白婉的眉梢。
她好像越來越能接受,因為張么妹的出現,他的心跟著飛了的事實。只是遺憾今夜沒能和他行房,孩子的事撲了空。
她梳洗完畢,便讓丫鬟芸佩掌一盞燈,懸在正房外的廊簷下。
芸佩卻癟癟嘴,不情不願道:“少奶奶,您傻呢,這會還給姑爺留什麼燈?他若想宿在這兒,就不會走了。”
白婉心中一動,是,陸松節現在不是去府衙,而是找張么妹。
他晚上不想宿在這兒,會宿在哪裡?
這樣下去,他以後還會陪她過夜嗎?
況且,張么妹尚未過門,他就如此在意。往後他若真的如婆母所言,得寸進尺想納妾,她該怎麼辦?
她對陸松節已不抱太大的奢望,但她仍想為白家,與他做對表面夫妻。
芸佩見她呆若木雞,懊惱地替她整理被褥,又碎嘴道:“照奴婢說,您就不該答應姑爺,把那對母女接到私宅。操持好了,姑爺頂多誇您一句賢惠。若有個閃失,罪過不全都是您攬著。她如今大著個肚子都不安生,往後指不定給您惹什麼麻煩。”
白婉自然也想過這層,只是不想面對。被芸佩戳穿,臊的想把臉埋進被子。
“我知道……但外宅離官邸不遠,有什麼風吹草動,我還能第一時間知曉。”白婉甕聲甕氣,話到一半又閉了嘴。
她想說,若忤逆陸松節的意思,眼前看似靜水流深,萬一哪天再發現他和張么妹茍且,以她的心氣兒,只怕難以承受。
“現在說這些還管什麼用。”芸佩嘆道。
她自小就在白婉身邊伺候,心自是向著白婉的。白婉婚後遭的罪,她全都看在眼裡。她沒有白婉那麼規矩,少不得給她出主意。
“不過,您說得也是正理。把人接到近前,總比她在遠處使壞的強。左右明兒就見著人了,她們的吃穿用度,奴婢會幫您安排。奴婢覺著,從前跟著老夫人的丫頭春桃最機靈,安插給她們,也好給咱傳遞訊息。”
“嗯。”白婉點點頭,抱歉道,“又給你添麻煩了。”
“麻煩什麼,奴婢的命可比您強。”芸佩打趣道,“您還是操心自個兒吧,放著好吃的好玩的不理睬,成日為姑爺臊眉耷眼。”
白婉失笑,自己怎麼就沒生張好嘴,如她這般伶牙俐齒。
芸佩說得不錯,白婉留的那盞燈熄了,陸松節也未回正房。只是近寅時,書房傳來了腳步聲。
他總是如此,把書房當成寢屋。歇息不過半個時辰,便上朝去了。
夙興夜寐,對她視若無睹,蓋因多了個張么妹。
白婉沒甚胃口,早膳淺嘗了碗牛乳粳米粥,便驅車前往永寧坊。陸松節回京回得急,只簡單把張么妹母女安置在坊市的客棧內。
白婉戴長及半身的帷帽,才下馬車,便見張么妹母女侯在路邊。
張么妹身長五尺又餘,穿著碎花短襖和葛裙,頭上用根木簪綰著長發,臉兒尚算清秀,只是兩頰瘦削膚色暗淡,又腆了個大肚子,晃眼過去泯然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