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還沒進屋,白同赫又道:“松節雖然回來得晚,但你也看到,他該盡的禮數都盡了。夫妻間小打小鬧很正常,磨合磨合就好。若非我強逼婉兒早下手,現在婉兒指不定還在為那個叛賊之子哭鬧。你瞧瞧,現在多風光。”
“我這是父母之愛,為之計深遠。你一婦道人家,別只顧著眼前。”
“是是,我說不過你。”
默了會,白同赫的語氣又滄桑起來。
“不怪我器重他,就說這次南邊水匪之患,如果不是他在其中斡旋,提拔我們的人,這仗就不必再打下去了……如今聖上年事已高,一朝天子一朝臣,咱們白家遲早會隨皇甫黨一起遭到清算。興許有他在,白家能免遭此劫……”
話音未落,忽地聽屋外聲響。
白同赫奇怪:“誰在外頭?”
失手掉了食盒的白婉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微淚,讓丫鬟芸佩撿起食盒,自己勉力擠出個笑容:“是我,婉兒。”
白婉原是想找娘親陳氏訴苦,告陸松節一狀,讓陸松節把張么妹趕走。
可方才在屋外聽了許久,她才意識到,自己不能這麼任性。
父親是當朝首輔皇甫沖的得意門生,白氏自然被劃入皇甫黨一派。
皇甫黨霸權朝野多年,難免為敬宗所忌憚。大靖朝開國皇帝世宗為了把權力平穩交接下去,就曾在死前做過卸磨殺驢的事。
倘若敬宗也有意願清算皇甫黨,白氏在劫難逃。
但陸松節是太子講師,又得清流一派的次輔楊修賞識,即便日後清算,陸松節也能安然無恙。若他到時有意罩著白家,白家自然能化險為夷。
她得罪陸松節事小,陸松節因此記恨白家,她的罪過就大了。
她焉能不大度?
白婉給父母準備了點親手做的點心,看他們夫妻和睦的樣子,心情複雜。
她的父母門當戶對,是長輩撮合的姻親。能像父親這樣,三十歲後才納妾的官宦子弟,大靖朝鳳毛麟角。至於徐氏,還是娘親親自挑選的,是以納妾後,娘親能牢牢制衡徐氏,守著丈夫的心。
可和別的女子同享一個丈夫,娘親真的歡喜嗎?
她的境況,似乎比娘親還不如。娘親至少得著父親的寵愛,把持家裡的田莊商鋪,誕下了一兒一女。
她在陸松節眼底,甚至不如那鄉野婦人。
歸寧三日,白婉和陸松節難得同宿一屋,但陸松節總在兵部衙門待到夤夜更深,等回府時,白婉早已歇下。
她只約摸能覺察到床邊窸窣響動,半晌後歸於無聲。
等晨起時,陸松節又上朝了。
即便數月不見,他對枕邊嬌妻也視若無睹。白婉以為,他們夫妻夜裡至少該叫回水,但直到歸寧結束,什麼都沒發生。
她甚至有些,記不清陸松節的樣子。
臨行前夕,白婉見父親把陸松節叫到了書房,不知聊了什麼,回房時,陸松節臉色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