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正院高高的門檻,恰巧迎面碰上一位端著茶水從正屋出來的嬤嬤,她的視線不經意間,落在了白書蘭身上。
“砰!”
她手中的茶碗摔碎在地上,破碎的瓷器碎片四濺,但她像是沒聽到動靜似的,瞪大了眼睛,嘴巴因為極度的震驚而微微張開,她顫抖著唇,不敢置信地驚呼:“小、小姐?”
白書蘭的視線落在眼前這位嬤嬤打扮、看起來莫約四十出頭的女人身上,也許是因為她保養得宜、五官身形與以前有五分相似的原因,白書蘭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
“銀鈴。”白書蘭輕喊出她的名字。
“銀鈴,外面是什麼動靜?”有一道略帶沙啞滄桑的男人嗓音從正屋裡傳來,“是誰在外面?”
“老、老爺,夫人!”銀鈴顧不上地上的碎瓷片,慌張地跑進屋裡,喊道:“是大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白書蘭跟著銀鈴走進正屋,看到了正在執棋對弈的一對夫妻,男人兩鬢斑白,穿著武將官服,一雙虎目不怒自威,女人保養得宜,看起來也就四十出頭,但眼角也生了許多細紋,看起來越發顯得平和溫良。
銀鈴的闖入打破了男人的思路,他將棋子撂下,皺起眉,“銀鈴,你都快五十了,怎麼還如此冒冒失失的?什麼大小姐……”
他越過銀鈴,看向那個從跨進了正屋的妙齡少女,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愣住。
男人顫抖地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白書蘭的臉,“書蘭?”
“大哥!”白書蘭見到熟悉的親人,她像兒時一般撲進大哥的懷中,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傾洩而出,混著委屈與悲痛,“大哥,是我,是書蘭回來了!”
白大哥拍了拍小妹的肩膀,一個一米八的漢子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他並不懷疑眼前的白書蘭是別人假扮的,即使白書蘭的容貌和三十年一樣,但血親之間的直覺騙不了人,這個人就是他的妹妹。
白書蘭哭得十分悲傷,這是她離家這麼久以來,哭得最傷心的一次,哭聲中有與家人重逢的喜悅,也有驟然得知父母已經離世的悲痛,還夾雜著闊別三十年光陰的迷茫。
白書蘭的大嫂是個十分溫柔的人,當年她嫁進來時,白書蘭還是個小姑娘,她與白書蘭相處過一陣,與白書蘭的關系很好,她見白書蘭哭得傷心,也忍不住落了淚,她站在一旁安慰白書蘭,“書蘭不哭,大哥大嫂都在,大哥大嫂替你撐腰,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要怕。”
“書蘭回家了,不管是誰都不能欺負你,別怕別怕。”
白書蘭一邊哭一邊抽噎,她想停,可是停不下來,直到哭了一刻鐘,像是將這段時間的委屈全都透過眼淚發洩出來,她才慢慢止住了哭泣。
大哥的懷抱像是一處溫暖的港灣,讓白書蘭這顆來自三十年前的浮萍在這安了家,她從大哥懷中出來,帶著哭腔道:“大哥,我餓了。”
“嫂子去叫人給你準備些你愛吃的,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白書蘭的大嫂捏著帕子,替她擦幹淨臉上的淚,她走出正屋,將空間留給這對兄妹。
她知道三十年未見,這對兄妹應該有許多話要說。
白大哥看著白書蘭,他沒有問為什麼三十年不見,白書蘭的容貌沒有一點改變,也沒有問她這些年都去了哪裡,當年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失蹤。
只要人回來就好。
“妹妹,你瘦了,”他粗糙的大掌揉了揉白書蘭的頭發,如兒時一般,“一會多吃點補補,你大嫂的手藝進步了許多,大家都說得到了孃的真傳。”
白書蘭點了點頭。
她看向大哥,“大哥,你跟我說說,這三十年來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吧?二哥三哥呢?小妹應該已經嫁人了吧?她嫁去了哪裡?”
白大哥沉默了會,白書蘭從他的沉默中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她不安地看著白大哥。
白大哥思量了許久,似乎在考慮措辭,片刻後才笑道:“小妹嫁給了丞相的兒子,後來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她的大兒子已經娶親,娶了國公府的小孫女,如今孫兒都已經五歲了,對了,小妹如今可是正二品誥命夫人呢。”
白大哥又說起一些近年來發生的趣事,府中添了幾口人,“盛哥兒你還記得吧,一轉眼,他都快四十了,他早些年與我一起打仗,成親晚,他的兒子剛滿十五,去了太學念書。”
“我已經讓人去叫盛哥兒與明陽回來了,明陽就是盛哥兒的孩子,這孩子有幾分咱們爹當年的模樣,才十五歲就已經得到聖上的誇贊了。”
白書蘭聽得認真,似乎沒有注意到白大哥絲毫沒有提到另外兩個哥哥的情況。
如今不是飯點,大嫂做了幾樣小菜端上來,她和白大哥象徵性地陪著白書蘭吃了幾口,期間不斷地給白書蘭夾菜,“書蘭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待到晚上,咱們一家人再好好聚一聚。”
白書蘭低頭將眼角的淚憋回去,她嚥下嘴裡的飯菜,又喝了杯茶,笑了笑,啞著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