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輔臣不想吃糖,這種糖在會客室和工作間都能看到,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是裝飾品,更何況他早就過了吃糖的年紀。
但是現在坐在他面前讓他吃糖的是孫閥的家主,他名義上的兄長。
孫輔臣看著孫修紹,這個男人眉眼舒朗,笑容親切,這人的氣質與他想象的並不一樣,和投影上的那個首席執政官也不一樣。
他沒有火焰一樣的朝氣蓬勃,也沒有山川般的沉穩厚重,但他給孫輔臣的感覺就像是河川或者海洋,沉靜又溫和,讓人不自覺得就願意陪伴在他的身邊,聆聽他的建議。
出乎孫輔臣的意料,孫修紹竟然用手肘拐了拐他,彷彿一個真正的兄長那樣:“你不會沒吃過吧?這可是很大的遺憾,試一試麼?”
孫輔臣沒能躲開他這輕輕的觸碰,他錯愕了片刻,然後鬼使神差地,聽從了他的建議。
當奶油與蜂蜜的味道在孫輔臣的口腔中融化時,他也走上了人生的另一條岔道。
“顧家的小子可都是顧清教出來的,他們顧家的學校和軍校也沒什麼兩樣了,而且他們還有一個apha,以少對多你竟然還能打贏,這可是很難得的。”孫修紹大贊,“是藉助了地形和工具吧?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戰略計謀,以後想做什麼呢?軍團指揮官?”
孫輔臣:“不,我像當執政官。”
“執政官?”孫修紹又笑,“那也行啊,不過等到你年齡足夠的時候聯邦應該也要成立了,那個時候的執政官會削弱權職,那就是純粹的行政單位了,沒有軍隊指揮權了哦。”
孫輔臣猶豫了片刻,還是堅定地重複:“我想當執政官,要首席執政官。”
他要得到最高的權柄,而他所能夠看到的巔峰就是首席執政官。
孫修紹聽罷笑嘆了一口氣:“這樣啊……看來你的理想很堅定,那麼你就要從現在開始努力了。”
“我幫你調整一下課程吧,這之前我都沒盡到一個兄長該有的責任,以後不會了。”
“畢竟我們都是第一次有兄弟,好好相處怎樣?”
……
首都星外航道,隸屬於極樂的主航艦上。
孫霽從睡夢中蘇醒,耳邊似乎還殘存著他的聲音。
他跨出立式休眠艙,一側頭就看到了舷窗外的星海。
又做夢了。
孫霽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兄長了,但他卻並沒有覺得哥哥的面龐有什麼陌生的地方,他還是那樣笑著,那種溫和的笑容似乎就沒有從他的面容上消失過,即便當他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骸時,他還是笑著的。
——在他還是前世那個孫輔臣時,當他贏得了職業生涯第一次的功勳後,得到的獎勵卻是兄長慘死的訊息。
此後,孫家分崩離析。
孫霽在舷窗邊坐下,他面前的橫板上放著一隻插在玻璃瓶中的白罌.粟,美麗的花卉旁擺放著一個敞口的透明罐子,小罐子裡擠滿了橙黃色的硬糖,可愛極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孫修紹這樣愚蠢的人呢?他不知道要保護自己,也不知道要維持家族的統治,不去在乎手中的權柄,他甚至沒有猶豫就獻出了自己的性命……為了什麼呢?
為了他的聯邦,為了他所謂的理想。
多麼可笑的理由。
孫霽伸手拈起了一顆糖果,這顆小東西因為外裹的玻璃紙而顯得格外晶瑩玲瓏,隨著孫霽手指的用力,它的表面先是開始出現裂紋,隨後這裂紋貫穿了整顆糖果,細碎的脆裂聲與玻璃紙的窸窣聲一同響起,最後,這顆糖碎得不成樣子。
假如當時他再大一些,能夠進入執政官的行列——不,不用,只要能進入親衛隊就夠了。
他絕不會讓孫修紹死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