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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呆呆坐在桌前,燭火從黑暗中勾勒出他一襲紅衣,袍角垂下桌沿,被慄延臻輕輕撈起來,仔細地替他整好。
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壺酒,那是兩人當年金鑾殿上初相見,方棠喝過的櫻桃酒。只那一次,慄延臻便記住了他愛喝,在家時經常親手釀了給他喝。
其實慄延臻什麼都記得,他讓海棠花默默開在自己手心,一過數年,終於也到了握不住的這天。
酒香清甜誘人,也是勾魂索命的毒藥、劊子手的刀尖、毒蛇的獠牙。慄延臻知道自己即將為什麼而死,可他甘之如飴。
“這酒很像是新婚喝的合巹酒。”方棠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們還沒有喝過呢。”
慄延臻皺了皺眉,將酒壺拿遠些:“那就先不要喝了,夫人。”
方棠抬頭看著他,眼裡的痛楚揪成一團:“二郎,我只能想出一個法子,我喝了這酒,你穿我的衣裳混出去,此生再也別回來,好麼?”
慄延臻被他氣得笑了出來——這還是第一次,他的確是覺得方棠的提議荒唐又可笑:“絕不可能,若我一人死能換你活,我一定會喝了它。”
原來驚才絕豔的小探花也有慌張到腦子不清楚的時候,能想出這樣慌不擇路的法子,看來這次真的是窮途末路,無可轉圜了。
天亮前方棠就要從這裡離開,留下一盞空酒壺和一具屍體,否則禁軍便會殺進來,不由分說取慄延臻的性命。方棠輔佐兩代君王多年,怎會不知道天家的心思和手段,他明晃晃拖得太久,今夜已是最後期限。
他從未像今天這般走投無路過,腦內飛快地轉著各種念頭,卻無一不是死局。
唯有一個辦法,那是他先前打算好的,險之又險,勝算只有十不足一,卻也是他唯一能著手去做的法子了。
“二郎,你來替我束發。”方棠說道,“燭火太暗了,我給你舉著些。”
慄延臻不明所以,卻還是依言走過去,雙手攏起方棠的長發,解開上面鬆垮束著的青色發帶,頓了頓,說:“你穿青色好看,除卻官服倒甚少見你穿紅色,也很好看。”
今日方棠的樣子很像兩人新婚那晚,只是時過境遷,當年是燕來之喜,眼下卻是訣別之際,兩相無言,唯餘惆悵。
他找不到梳子,便仔細地用手替方棠梳順頭發,再束好發帶。房中沒有鏡子,方棠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便問他:“好看麼?”
“好看。”慄延臻低頭親親自家小探花的眼睛,只覺看一眼少一眼,“夫人真好看。”
他右手忽然一僵,摸到了方棠衣袖裡某個硬物,形狀和觸感很熟悉。方棠沖他笑了一下,從袖中摸出把短刀,外形十分眼熟,憑慄延臻對一切刀兵過目不忘的本事,當即便認出這是方棠曾經偷偷帶進慄府、準備在洞房那夜防身的刀。
方棠毫不猶豫地抽刀出鞘,塞進慄延臻手中,徑直便往自己脖子上架:“你挾持我出去,先前陛下已經給禁軍下了口諭,說無論如何要先保我性命。你若拿我的命威脅,他們或許不敢輕舉妄動,我的馬就在門口,你可以騎馬出城。”
慄延臻不為所動,握刀的手遠離了方棠的脖頸:“夫人,先不說那口諭到底頂多大用,你這樣實在太冒險了,慄安的嶺南軍遍佈城中,怕是我們還未出城便沒命了。”
“城牆西南的角門入夜後不會關閉,只有三五軍士把守,我們騎馬沖出去。”方棠說,“只能賭這一把了,事成則罷,不成我便與你一起死,那還不如我們都喝了這毒酒來得痛快。”
“可我想讓你活。”慄延臻說,“若夫人決意於此,我便護送你沖出城去。夫人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
他說到就一定會做到,正如多年前在西北寒冬大漠裡與西羌人對賭的那晚,那時他就願意將自己的生死性命牽系方棠身上。別說是橫在他頸上的刀,就是被方棠親手捧到他面前的毒酒,他也會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方棠摸了摸他身上,問:“傷好些了嗎?還疼不疼?”
慄延臻搖頭:“不疼,這些傷不過是從前血戰一場的程度罷了,夫人不要擔心。過來,我給你整整衣裳。”
他朝方棠張開手,將人摟進懷裡。方棠正感受著慄延臻久違的懷抱溫暖,忽然聽得身後一聲輕響,頓覺不對,猛然回頭時居然看到慄延臻已經悄然抬起了那壺毒酒,正要往嘴邊送。
方棠登時頭皮發麻,失去理智的同時卻還下意識地伸出手,狠狠將那酒壺打翻在地。銀質的酒壺摔落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圈,清冽的瓊漿玉液淌落滿地,映著跳動的紅色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