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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戶分完鍋中最後一碗粥,對著身旁的小廝說道:“去收拾東西,叫馬車來。今日除夕,要早些回府。”
“是,老爺。”
小廝轉身去備馬了,富戶擦了擦手放下袖子,看四下無人,便快步走進了施粥攤子後面的草棚前,口中低低響了兩聲暗哨。
不多時,一個修長的人影從棚後走出,是個青年男子的身形,穿著華貴,身披白絨大氅,腰間還佩著一枚狼牙璞玉。男子抖了抖衣襟,聲音徐徐說道:“先前來的那兩人,你看清楚沒有?”
富戶低下頭:“小的有眼不識,請可汗指點。”
“那是大渠的丞相和燕幽侯,不得了的人物。”男子輕笑道,“我叫你在城中敲鑼打鼓地施粥,沒想到真的會引來大魚。不過我們眼下的目標不在這裡,北境那邊,還需添把火。”
“請可汗吩咐。”
男子沉思片刻,說:“我們暫時不需要有所動作,禍起蕭牆之內,且看這大渠皇帝要如何做,我們靜待時機便可。”
“是。”
·
聞修寧敲開慄延臻書房的門,將一封軍報呈上去:“少公子,大將軍和大公子有信送來。”
慄延臻接過軍報,拆開後從頭到尾讀過,道:“京中還是沒有運糧過去,前線糧草徹底吃緊了,再不撥些過去,怕是隻有暫退大軍回關內才可解決。”
“陛下那邊何意?”聞修寧問道。
慄延臻道:“先前已經硃批回複過父親和兄長,說是如今軍馬疲弊,不可再戀戰進取,只盡量以和為主。”
聞修寧聞言沉默著皺了皺眉,沒再出聲。
“你也看出陛下退兵之意了吧。”慄延臻道,“京中已經空虛了,很難支撐再戰。”
聞修寧道:“可西羌不除,終成大患,末將以為西北戰事不可一拖再拖,怕是就在年頭這幾月了。若大將軍能一舉安定西羌各部,也算是能夠一勞永逸。”
慄延臻將軍報放到一旁,道:“晨起陛下傳旨,讓我年後隨少夫人一同南下賑災,你看來是何意?”
“讓少公子親眼瞧一瞧江南餓殍之狀,懂得民間百姓疾苦,再權衡西北是戰是和。”聞修寧道,“陛下是在提點您。”
慄延臻點點頭:“不錯,陛下之心昭明可鑒,這是在給我慄家施壓了。”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坐得有些痠痛的肩頸,見時候也不早了,想著今晚是除夕,左右要陪慄夫人和方棠守歲過年,他要早點過去。
方棠正在房裡折騰剛剪下來的梅花,左右擺弄著都覺得不好看。身後慄延臻推門進來,走過去輕輕環住他的腰,埋頭在他發間嗅了嗅:“有梅花香味。”
“你聞我做什麼?梅花在這裡。”方棠明知故問地指了指瓷瓶,說道。
慄延臻在他後臀捏了一把,說:“近朱者赤,聞你也是一樣的。”
方棠又弄了半天,忽然失落下來,嘆道:“從前青槐弄這個是最好看的……”
慄延臻又摟了摟他,道:“夫人別傷心,先前我叫聞修寧查到了那些刺客的來路,大概年後會有信兒。”
“你要怎麼樣?”方棠扭頭問他。
“不會血流成河。”慄延臻漫不經心道,“但也要掉一層皮。”
方棠之後就沒再過問這事兒,青槐的死在他心頭留下了一層恨,在生活中的每一個須臾,都會鑽進他心口碎裂的縫隙中。雖然不太想承認,但他的確默許了讓慄延臻動用慄氏的力量,來懲治幕後兇手。
除夕一過,朝堂之中立馬就開始有所動作。慄氏諸人平時在朝中看似默默無聞得很,其實手握喉舌命脈。剛過完年沒幾天,宮中立刻就傳來了殿前都指揮使遭貶斥的訊息。
慄氏雷厲風行地蒐集了指揮使貪贓枉法的證據,人被貶到了刑部司獄,慄延臻刻意留了餘地,還沒將人趕出京城。沒想到第二天指揮使就不服上諫,參奏慄氏一手遮天,排擠忠良,要求皇帝嚴懲。
慄氏又動一動手指頭,直接讓人滾去了滎陽郡做郡守。
指揮使一萬個不服,眼巴巴看著皇帝臉色。然而他那傀儡一般的天子也只能忍氣吞聲,表面上和顏悅色地準了慄氏的參奏,背地裡不知道對著內侍長摔了幾回東西。
方棠沒理會這人後來又搞了多少么蛾子,人不在京城,他也眼不見為淨,過了初六便動身南下賑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