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芷分析的不錯。最要緊的是,那名兵卒見我在帳中,很是詫異。想來他是專程為你而來。”沈寒山輕笑一聲,眼底寒意畢露,“你前腳剛至,大殿下後腳蒞臨,這其中,難道沒有什麼必然聯系嗎?”
蘇芷怔忪:“你疑心,這藥是大殿下下的?”
陳風確實和她談過男女風月事,但蘇芷瞭解陳風,他那樣愛重名節的人,應當不至於使這些花花心思。
蘇芷搖了搖頭,道:“大殿下若有歹念,與其強迫於我,倒不如去和官家求賜婚旨意更快。”
“若他既想保你的官職,又想要你的人呢?”沈寒山目光灼灼,問得蘇芷啞口無言。
畢竟一個入了後宅的皇家婦,可不能事職皇城司使了。
若是陳風處心積慮接近她,只為了同她交好,用一層兒女情長的幌子維系兩人私下情誼,繼而利用她,為他肝腦塗地……
蘇芷答不上來了,她只覺得毛骨悚然。
見她面帶菜色,沈寒山品出一絲“郎有情妾無意”的悽愴況味來,心裡幸災樂禍。
他不再嚇唬蘇芷,笑道:“芷芷莫怕,應當不是大殿下辦的惡差事。”
“你有何高見?”
“芷芷可有在意這回巡狩,大殿下所乘的車輅?”
他一說,蘇芷才想起來:“是皇太子規格的金輅。”
“不錯,伴駕出行的乘輿均是官家授命,掌依仗鹵簿的官吏們自會按照官階安置車架。像大殿下這樣的‘皇子身卻用太子儀架’的差池鮮少出現,恐怕上頭是有深意。”
沈寒山說得深了,蘇芷不免聽得認真。
她下意識接了句:“你繼續往下說。”
沈寒山說到興起時,又要同蘇芷賣個好了:“妄議君心,可是大罪。我為了芷芷,何等大逆不道之事都敢做,芷芷可明白我心?”
他確實足夠講義氣。
好兄弟。
蘇芷想了想,同他道:“那你先前孟浪之舉,我既往不咎,行了吧?”
“多謝芷芷寬恕則個。”沈寒山勾唇,繼續說,“你想想,官家特地在巡狩之行裡,贈大殿下金輅代步。可不就是在咱們面前點眼嗎?能追隨官家巡狩的京官,無一不是帝王心腹或有功之臣,誰敢忤逆君心?這幾日,足夠那些老臣通個氣兒,把訊息傳回京中了,沒跟來的京官心裡有了數,該鬧的鬧,該議的議,三五天的勁頭過去,待官家歸京議‘立太子’一事,也不至於太唐突。”
皇帝這是故意留一盤菜,給裡外臣子們消消食兒,過過口味呢。
總比當頭棒喝說要冊封儲君來得強。
畢竟官家膝下又不止陳風一個兒子……
沈寒山說得多了,蘇芷聽得確實津津有味,可話題越繞越遠,她有點不明白:“你說大殿下的事,與我被人下情藥何幹?”
沈寒山問:“外出巡狩,皇家人可帶側妃或家眷。官家自個兒就帶了近年較為受寵的柳婕妤近前隨侍,而大殿下出行,莫說府上美人,愣是貼身女使都沒帶一個,由此可見他的勃勃野心——為了在官家跟前維持‘不近美色’的形象,很是努力。難得的父子君臣親近、瞭解的機會,大殿下怎可能錯過。”
“我還是不明白……”
“芷芷,若大殿下成為皇太子,收益最大,可是皇城司?”
“自然。畢竟大殿下乃提舉皇城司,是衙門主官。”蘇芷開了竅,“我懂了。若是皇城司受兩代君主偏愛,那遭殃的禁軍衙門——殿前司首當其沖!而這碗藥,若是我喝下,又無法及時化解,恰巧大殿下此刻行至營帳,憑借藥性.威猛,保不準我倆便能成事。畢竟連你都抵抗不了情藥之兇悍,我也只是肉體凡胎,說不定也會亂了心智。這樣,既毀了大殿下揚名在外的‘不戀美色’名聲,又能將我拉下馬。官家最好的恩典,也不過是將我送入大殿下後宅,成全一段佳話。唉,真可謂是一石二鳥之計!”
思及至此,蘇芷陣陣發寒。她天不怕地不怕,無法違抗之物,唯有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