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等的殘暴酷刑啊……
好在沈寒山人雖煩膩,人情世故倒通達。
他知她今日裡外忙碌,定是精疲力盡,夜裡沒來叨擾,卻派遣府上老奴端來一碗方便睡前克化的胡桃牛乳粥,以表關心。
蘇芷望著水綠花綢鑲繡折紙花紋錦布桌上的那一碗奶粥,一時不語。
好似她身邊的人,從未將她當成小娘子一般關照,尋常府上置辦酒肉燒宴,也總尋蘇芷登門。
唯有沈寒山時刻記得她是個姑娘家,上陣殺敵的同時,也會愛甜糕小食、珠花綺羅。
蘇芷喊來一貫:“把粥端給那名小娘子,再喊婢子燒水、在客房裡設浴桶,置辦一身僮僕的新衣裙,我親去給她換洗。”
“是。”一貫不會忤逆蘇芷的命令,他敬重蘇芷,比蘇母更甚。
隨後,一貫捧著乳粥退出屋外,伺候那名落魄小娘子進食。
等蘇芷蒞臨客房時,啞奴已然吃完乳粥了。
她下意識放下舀粥的瓷勺,意圖逃跑。可看到蘇芷的當口,她又坐回了雕花矮凳上,乖巧等人靠近。
比起外人,她不太怕蘇芷。
這是個好兆頭,蘇芷很滿意。
她負手,靠近啞奴,問:“乳粥好吃嗎?”
啞奴不知該如何作答,她垂眉斂目,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聽懂蘇芷的話。
她不是不懂,而是權衡利弊,考慮裝瘋賣傻。
蘇芷信手撚來帕子,往啞奴唇邊湊:“吃得這樣不小心,沾滿了下巴。”
啞奴任憑眼前這位英氣逼人的阿姐替她擦嘴,眼珠子一瞬不瞬,不知在想什麼。
蘇芷又問了句:“想沐浴嗎?我置辦了合身的襖裙,你可以換洗後好好睡個覺。”
啞奴掙紮了一會兒,最終微微點頭。
她同意了,也代表她能聽懂人話。那麼往後盤問她,也就方便了,蘇芷鬆了一口氣。
啞奴除了蘇芷,不信任何人。
她任由蘇芷抱著出屋,走過狹長的廊廡,進入佈局雅緻的客房。
玄色紗繡直竹紋屏風後擺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浴桶,裡面燒好了沸水,還撒了幾顆香澡豆。
蘇芷兌了涼水,指尖試溫,覺著大差不差後,她同啞奴道:“我替你更衣,幫你搓澡。”
啞奴攥著單衣領口,猶豫著往後退步,她不想被蘇芷觸碰。
蘇芷留意到,啞奴的手掌很髒,指縫卻是幹幹淨淨,沒有多少淤泥汙漬。
她只著了一件雪白單衣,衣領與袖緣沾了些黑汙,衣褲卻還算幹淨的,應當是此前披了一層外衫,如今不翼而飛了。
蘇芷咂摸一程子,再次開腔:“浴桶都高至你胸口了,若無人扶你,入水失力,溺亡在池中也有可能。你執意要冒險,那尋死也隨便你。只是……你這樣不信我,再軟的心腸也教你攪和硬了,我也未必會幫你渡過眼前的難關。”
這話看似關切,卻也夾雜要挾之意。
要是啞奴信賴蘇芷,依靠她,尋求她的庇護,那蘇芷自然會照顧一二;若是啞奴不識相,同她作梗,那她也可換一副惡毒嘴臉,刁難啞奴。
啞奴沒的選,只得咬唇,點了點頭。
蘇芷拍了拍她的頭,笑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聰明的小娘子。”
她替啞奴解開單衣,不動聲色觀察小娘子的四肢。腰上有新鮮抓痕、亦有陳年淤青與傷疤,傷痕密集,均為下.體以及腿腳較為私密處,由此可見,虐待她的人,定是個男子。
女子苛待人,大體在臉與手等上肢做文章。
啞奴是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年紀輕輕遭受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