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英也不攆他,把笤帚疙瘩往地上一扔,環視著屋裡幾個人,冷聲道,“今兒個我把話撂到這兒,誰跟他走,我打斷誰的腿!”
柳春花從程立山身後探出頭賣乖,“誰要跟他走,這都二十來年沒見了,誰知道他安的啥心,前腳跟他走,說不定後腳他就把人給賣了。”
程秋英哼了一聲,“當我不知道你心裡琢磨啥,你琢磨也是白琢磨,只要我在這兒,誰都別想改姓餘。”
“娘你又多想,咱家不都聽你的,你指東我們誰敢往西。”
柳春花慣常心口不一,程秋英懶得跟她費唾沫,揮揮手,“別跟我嗶嗶,都走都走吧。”
等到人都走了,程秋英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眼圈紅了。
她剛才是硬撐著,心裡其實已經被餘慶墨傷透了心。
當年她是看上了餘慶墨,可招餘慶墨當上門女婿,誰也沒逼他,她爹怕餘慶墨後悔,再三的問餘慶墨,餘慶墨信誓旦旦,說他沒了爹孃,也沒家,以後把她爹孃當親爹孃孝順,還說一輩子都對她好,不叫她受委屈。
那幾年,倆人也是好過的,也蜜裡調油過。
原來都是假的,當年自己是咋瞎了眼,看上這麼個玩意兒!
程秋英不念一點舊情,當著小輩的面,劈頭蓋臉的把他打了一頓,餘慶墨臉上掛不住,心裡又怕程秋英,不敢再跟程秋英提東東的事,也不敢再進屋,悻悻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出去轉了一圈。
他不死心,還是想帶走東東。
他心裡比較過三個孫子,程貴生年齡有點大,養不熟,而且看著也不是很聰明,程福生有點象柳春花,有點小聰明,但一看就是個眼皮子淺的,一輩子也不會有啥大出息,而且程福生還尿床,就這一點,真把程福生領回去,謝紅麗能嫌棄死。
只有東東最合適,年齡合適,娃長的也體面,帶回去了,不說謝紅麗,他爹就一百個喜歡。
東東是他親孫子這事兒,謝紅麗那邊是肯定要瞞著,不過他爹這兒,他得說實話,看在東東的面兒上,他爹頂多是罵他一頓,以後該疼還是疼。
畢竟東東是個帶把的,又招人稀罕。
要是把程福生帶回去,他爹就不定有這麼稀罕。
餘慶墨在村裡轉了轉,又回去了,心裡正琢磨,看到丁苗從院子裡出來了。
東東的事他不敢跟程立陽說,他有點怕程立陽,自己這個二兒子看著就不好惹,可他可以跟丁苗說,丁苗一看就單純好哄。
他還聽村裡人說丁苗嬌氣,吃不了苦,下地幹一天活,能在床上躺三天,老二瘸了,她正嫌棄老二。
那更好,實在不行,讓丁苗跟東東一塊走也行,以他爹的身份地位,給她安排個工作不成問題。
老二就不能跟著一塊走了,老二腿瘸了,以後也是個累贅,叫人知道他有個瘸腿兒子,丟人,就讓他留在這兒給程秋英養老吧。
打定主意,他勾頭往院子裡看了看,沒看到程立陽,便喊丁苗,“丁苗。”
丁苗不待見他,只當沒聽見,餘慶墨卻厚著臉皮跟了上來,“我聽村裡人說,你現在跟著韓大夫學醫?”
丁苗不搭他話,他自顧自的往下說,“學醫我贊成,就是跟著韓大夫,我有點不看好,韓大夫畢竟是個赤腳大夫,能有多大本事,要想學到真本事,還得去大醫院,跟著有名望的醫生學,正好省醫院我認識幾個醫生,醫術好,跟我交情也不錯,只要我說句話,他們肯定願意帶你,學出師了你就能留到省醫院,掙錢多還體面。”
“你咋知道韓大夫的醫術比不過那幾個醫生?”
餘慶墨笑了,“這不明擺著嘛。”
他不知道韓京生是從京城大醫院下放到清水大隊的,當韓京生就是個普通的赤腳醫生,所以才這麼說。
以他對赤腳醫生的瞭解,赤腳醫生也是泥腿子,有啥醫術,也就粗略知道點醫學常識,治個頭疼腦熱的,治不死人就行。
丁苗不高興道,“韓大夫以前是京城大醫院的醫生。”
餘慶墨沒想到韓京生還是個有來頭的,愣了愣,很快又笑道,“大醫院也有庸醫,你看他連老二的腿都治不好。”
竟然說韓京生是庸醫,丁苗很生氣,板起了臉,“師傅的醫術很好,立陽的腿也不用你操心,我能治好。”
說完瞥了他一眼,“說不定哪一天你還要求到我頭上治病。”
餘慶墨給氣樂了,守著省醫院那麼多有名的醫生他不找,他跑到這犄角旮旯裡來找個赤腳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