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明媚溫暖的笑容,他無奈的伸手攬過她的肩貼住自己,低頭在她頭上落下輕輕一吻,溫柔的低喃道“能夠遇到你,才是我的幸運,謝謝你,艾娜。”
文乃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叫自己的英文名,但難得能夠在公關場所不顧忌記者,又能聽到他這麼深情的告白,她一臉幸福的抱住了他“嗯~”怎麼辦,她看來是真的不能放開眼前的人了,因為…這個世界上,她應該不會再有像現在一樣——這麼喜歡一個人了。
克勞德聽到文乃會這麼快主動複診,而且還帶了她之前提過的那個男孩一起,對於醫生而言沒有什麼比病人積極治療更欣慰的事了,更何況在文乃這個病例上投入很長的時間精力,他個人而言也非常希望這孩子可以早日走出過去的陰霾。
“你好,我是克勞德,艾娜簡單跟我講了一下你的情況,你們這次是分開詢問還是?”因為每個人的情況不同,加上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可能會影響諮詢的當事人,雖然也有多方共同諮詢的案例,但考慮到他是初次諮詢,所以還是把選擇權給她自己決定。
克勞德醫生是一個非常有親和感的人,不論是外貌還是語氣人都給人一種輕柔平靜的感覺,敦賀蓮這是第一次對非知情人士說自己的事,哪怕做好了心理預期也多少有些不安,他忽然感覺到她輕輕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微笑著鼓勵道“怎樣會讓你更自在就怎麼來,不要怕,我就在這裡。”
他這是怎麼了,不是早就做好決定了嗎,溫柔的握緊她的手看向克勞德說“我想她陪在我身邊,可以嗎?”
“嗯,當然啦~”克勞德笑呵呵的端出早就準備好的熱茶遞給兩人“那麼,能請你跟我說說一直困擾著你的事情嗎?說你想說的就可以了,如果感覺不適可以隨時告訴我。”
“是,我之前,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他將自己曾經遇到過的歧視,遇見裡克,自己放棄自己的經過,裡克鍥而不捨的想要叫醒他的事,都一一講了出來。
重新將傷口揭開露出來給別人看的滋味,真的太疼了…每一次回想都覺得自己罪無可赦“當時…其實我聽到了裡克的聲音,但、但…”
克勞德認真記錄著沒有打斷他,看他有些情緒不穩,輕輕給他續上了茶“別著急,慢慢來,你能夠說這麼多已經很棒了。”
敦賀蓮握緊了拳頭,咬著牙齦繼續說出了自己的悔恨“我沒有停下…我知道裡克就在我後面,但我滿腦子都是把那些人撕碎…然後…裡克倒在了那裡,滿身是血…”
“他的女朋友說了什麼嗎?”克勞德從已知的資訊中發現還有一個人,從他的反應也看出他還有隱瞞的事沒說,所以在引導他把藏著的事都說出來。
氣氛一下子靜了下來——就在克勞德準備再次開口時,文乃說道“殺人犯。”
兩人忽然都朝她望了過來,尤其是敦賀蓮的表情非常震驚,她接著說“為什麼死的不是我——”當敦賀先生沉默時她不自覺就想到當時醒過來後的她,那個時候她能感覺到到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一個是告訴她這是意外不要停滯在悲傷裡,另一個則是不斷地提醒她這都是她的錯,她是害死伊凡的人,她是殺人犯…
克勞德仔細觀察到他的表情,是和文乃當初一樣非常的絕望而又自責的表情。
就在他再次沉溺在悔恨的旋渦之中時,她握緊了他的手,他緩緩抬起頭驚訝的發現她已經淚流滿面了,為什麼你要哭呢?
文乃看見他這種表情時一下就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沒忍住抱了上去,雙手緊緊的抱著他,頭靠在他的肩上抽噎的說“如果當時有好好聽他的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所有人都說這是意外,但不是的…因為他們真的不在了…就在一瞬間…可是吶…我真的很想跟他說對不起…可是我不敢…對不起…”
聽她這麼悲傷的自責,敦賀蓮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當時的一幕一幕,如果裡克叫住他的時候他乖乖停手跟他走,如果當初他沒有追著那個人,如果他沒有追著他沖出馬路——一幕幕就那麼真實的出現在眼前,指責著他為什麼要一次次做出錯誤的決定,他的眼角也湧出了淚水輕輕順著臉龐滑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說完,像個孩子一樣埋在她的身上,緊緊的抱著她像要融為一體般,聲音嘶啞的不停道歉“對不起、裡克…對不起…”
直到今天,他才鼓氣了勇氣說出了抱歉,這一刻,被他壓抑許久的另一個自己彷彿也在無聲的哭泣…沒有應激反應,沒有暴戾,也沒有冷酷…只有打從心底的抱歉。
克勞德終於明白為什麼艾娜對這個男人放不下心了,等到兩人都漸漸穩定的差不多了後,他微笑著抵上紙巾說“你們道歉之後的感覺怎麼樣了?”
文乃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陪敦賀先生,聽到他重新說完那些故事後,腦子裡就不自覺閃出了那些話,還帶頭哭了出來…但哭過之後,好像“跟之前有點不同,這次好像有種…鬆了一點勁的感覺。”
很奇怪,雖然跟克勞德醫生諮詢之後的情緒會穩定一些,但並不會像這次一樣有輕松的感覺,好像,一直耿耿於懷放不下的東西有些減輕了…
克勞德輕笑點了點頭,轉向另一個人親切的說道“時隔多年的道歉,永遠不算太晚,不是麼。”
他忽然想到了裡克曾經的話——同情?與其找不到目標停滯不前不如先動起來,我啊,最討厭不為自己而活的人了。
但是,像他這樣剝奪別人生命的人,還有資格為了自己而活嗎?
“吶,蓮,你知道艾娜的事後,是什麼感想?”
他怔了怔看向克勞德,遲疑道“我很心疼她,但…”他找不到任何可以開導的話,哪怕聽完他很想說那是不幸的事故,但對於當事人而言,這種寬慰真的有用嗎…就像自己,別人再怎麼理解,那種痛苦除了本人,是無法體會的。
克勞德看著充滿疑惑的二人輕聲說著自己的想法“你們兩都是非常能幹而又溫柔的人,卻恰恰因為太溫柔反而忽略了自己也是個普通人。”
“我遇到過很多患者,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和陰暗面,同樣,也會有脆弱無助的一面。這不是什麼值得可恥的事,我看得出你們都想要自己默默消化自己的負面情緒,想要將對方給予的第二條生命堅強的活著,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但有時候,只顧看一個方向的時候是很容易忽略內心的聲音,不妨試著換一個角度重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