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老爺子和杜梓牧記憶中“老驥伏櫪”的爺爺大不一樣,他是真的老了,彎成蝦的腰身需要靠柺杖來支撐,一頭白發估計很難染黑,他就讓它留著原樣。
老爺子是肉眼可見有了老態。
這讓杜梓牧心裡很難受。
過去他讓奶奶牽掛,現在又讓爺爺擔憂,無論何時,他都是最讓人放心不下的一個。他心頭總想把這份“稚氣”抹走,來證明他已經長大,可以為家人分憂。
老爺子一入門就看見了站起來的杜梓牧——他比過去更成熟了,身子骨看起來更結實了,而且眼中不再帶著深沉的幽暗,這讓老爺子十分欣慰。“平安回家就好,以後啊,和穆彤好好過日子吧。”
“嗯。”杜梓牧從來只是輕聲地應允,對自己所承諾之事,無一不牢記心中。
也許是老爺子不願大家看見他濕了眼眶,又開始嚷嚷:“不是說我曾孫女來了嗎?人呢?”
“爺爺,她在這兒!”高大的杜梓揚讓開半個身子,老爺子馬上瞥到了沙發上的一抹紅裙,立即拄杖過去了。
杜若葵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戳地的柺杖,曜石般的深瞳清澈而亮堂。老爺子看到這樣一個明媚的白瓷娃娃,心裡頓時樂開了花。“哎喲!漂亮!生得真漂亮!”他伸手就朝她肉嘟嘟的小臉捏過去,她“聲東擊西”就摳上了那根看起來“好玩”的柺杖,要不是她年紀還小不夠力氣,老爺子的柺杖早被她奪走了。
這時候,杜若葵突然皺起了眉頭,小臉漲紅漲紅的,差點兒憋出一頭汗來。老爺子頗為不解,問身邊的人:“她這是在幹什麼?拉臭臭?”
潘姨把她的尿不濕一掀,低笑道:“是呢!”
“我來弄吧。”最熟手的穆彤離了杜梓牧的懷抱,“自告奮勇”來清潔。
杜梓牧其實是不願放開她的,即便是松開一秒鐘,心頭也有一秒鐘的空落。
對方要不是親生女兒,他還真不會放這個手。
杜自誠見他身邊有“空檔”,上前就坐了上去,大概是習慣了不讓他精神上有這樣的“空窗期”,以杜絕他胡思亂想。
“有女兒的感覺怎麼樣?”杜自誠打趣地問,慈善的眉宇,溫和的笑意,讓杜梓牧倍感舒適自在。
“還不錯。”在杜若葵的事情上,他心裡想得比穆彤要多一些,但她絲毫不知情。
“小牧啊,當爸爸了,做事不能像以前那麼沖動了,不開心的時候想想家裡人,什麼坎都能過去。”有些話,杜自誠不敢不說,也不敢明明白白地說,唯望所有的“言外之意”,他都能體會到。
“嗯,知道。”他對三叔的愧意,遠不止他“提點”的部分那麼少,“三叔,公司……還好嗎?”
一年多以前,他丟下了一個改革中的“爛攤子”去尋短見,定然把三叔折騰得夠嗆。
這事他沒忘。
“實話說吧,公司業績是不如從前了,不過和你無關,主要是譚氏企業太豪橫了,總想著花錢一步到位。”杜自誠對對手企業最近一年的粗放式擴張並不看好,“那個叫‘言睿’的小子你見過吧?那小子路子是野,但是行事風格走不遠。”
關於金驊集團未來的走向,杜自誠有著清晰而明朗的規劃:“你的改革思路其實不錯,就是步子邁得太大了,得不償失。我後來調整了一下,打算花三年時間去最佳化整個管理流程,去年我們已經把生産和銷售的資料一體化整合好了,今年慢慢會有成果的,消費者不傻,他們看得見。”
杜梓牧認真地點點頭。
這時候,洗幹淨小屁屁的杜若葵又“榮譽回來”了,她一看到杜梓揚做的鬼臉就笑出了聲,銀鈴般的笑聲感染了在場所有人,讓大家心中不勝歡喜。
杜家真的,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這一夜,穆彤毫無疑問是要留宿的,不光是因為離家遠,還因為相愛的人都不願像“牛郎織女”一樣短暫相逢又分別。
杜梓牧提出過回“玫瑰雅苑”,被穆彤“一票否決”了。原因無他,那裡已經很長時間無人居住了,她這種“勤快”的人一想到要打掃衛生就“頭疼”。
除此以外,她之前“晾”在醫院的個人物品已經被杜梓揚帶回來了,因此她更傾向於住在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