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穆彤面有難色:如今她身懷六甲,可不敢輕易再摔了。“我的腳扭傷了,走不動,能不能……”
杜自誠心領神會,點頭道:“稍等一下,我去借張輪椅。”
市三醫院,十三樓vip病房裡。
蒼白的杜梓牧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具——屍體。
唯有微弱的呼吸,是他活著的憑證。
杜自誠推著輪椅將穆彤帶到杜梓牧的病床前,對她說:“和他說說話吧,也許你能……沒事了,我在外面等你。”說著,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失落地走開了。
他不想承認,在杜梓牧心裡,穆彤比他更加重要。
他早就把杜梓牧當成親生兒子。
但是對於杜梓牧而言,他永遠只是可敬而不可親的三叔。
這一切都是他的問題——大多數時間,他都兼顧不了家庭和事業。
這是中年人的悲哀。
病房裡,穆彤還怔在那裡,她害怕這是個美夢,只要動一動,就會立即清醒。
寂靜帶來的恐懼,總能透進心底。
她以前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起伏的胸膛,是這麼美好的風景。
看著他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瘦削的面龐,她依然能找到那個溫柔了時光的影子——即便他已經瘦得不似人形,還是帶著那股溫潤的文靜。
她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心。
確實是溫熱的。
這份觸感比任何語言都要讓人安心。
她將他的手握起,才發現他整條手臂都是被鐵絲網紮過的傷痕。她不敢去想,他心底是有多絕望,才會選擇這條遍體鱗傷的路走向“終點”。
她疼惜地將他的手掌貼在自己臉上,淚水就那樣沿著手掌的輪廓滑落。她怪他心狠,怪他殘忍,更怪他“歹毒”得想讓自己粉身碎骨。“梓牧,咱們說好了,只要你醒過來,這輩子,下輩子,你都得陪我到老。”
她已經嘗過“失去”他的滋味了。
這一世,她說什麼也不會再放手。
第二天,穆彤拄著柺杖回到了公司,親自把辭職信交給了丹尼爾。
她昨天拒絕了杜自誠給的“長假”。
作為一名普通員工,她不應該無了期耽誤公司的發展。
這是道義。
丹尼爾接過辭職信,露出一副哭喪的表情:“我的姑奶奶,怎麼連你也要走?你的腳又是怎麼回事?”
穆彤滿懷歉意地說:“丹尼爾,對不起,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今天必須要走了,我已經跟杜總打過招呼,麻煩你盡快走一下流程。”
“你們三個沒有一個‘出師’,我是造了什麼孽!”丹尼爾把自己的臉搓了好幾遍,彷彿不相信這事是真的。“行吧行吧,我可不敢得罪你,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好人做到底就是。”說著,他心灰意冷地從抽屜裡挑出幾份檔案,匆匆趕往人事部去了。
雖然穆彤工作經驗少,遇到過的上級也不多,但她仍然可以肯定,丹尼爾是為數不多的好上司。
遇上他,是她的福氣。
穆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一左一右空蕩蕩的座位,不由得回想起“菜鳥三人組”第一天來報到的情形——他們緊張地立在丹尼爾面前,逐個介紹自己,他們還一起“偷喝”了乳酸菌飲料,參觀過金驊大廈裡的“各大行星”……
穆彤遠遠地看著那間曾經被認為是困著“巨獸”的小白屋,只覺得唏噓不已。
那個辦公室,也冷清得不會再“飛”出資料夾了……
物是人非,處處只剩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