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櫻開啟那壇子,裡面空空如也。
“這是給你預備的,尋思著哪天尋到你的屍骨,便化了給你裝起來。”
“記著早年的情分,我還是願意為你送最後一程。”
“大不了就多費些炭火,一把燒成灰。也免去你那肉身被蟲蟻噬咬之苦,如此再入土也安穩些。”
許是沒見過當面給人家安排葬禮的場面,那位大漢連同著穆寒年半張臉都木了,半晌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周鸞聞言卻是思慮一番,眉頭舒展了,道:“你想的倒也周全。”
“自然周全。”殷櫻合上骨灰壇子的蓋兒,“現在就等著聽你的死期了。”
“好。”周鸞點頭應了。
“你也別在這兒杵著了,帶著你那個勞什子將軍走吧。”殷櫻擺擺手就下了逐客令。
周鸞從善如流,轉身便走。
穆寒年則不聲不響地跟在她旁邊向門旁挪動。
“哦,對了。”殷櫻突然叫住周鸞,指著她身旁的穆寒年道,“我只負責給你收屍,你身邊那位概不負責。”
周鸞轉身面對著穆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
才道:“我旁邊有人?”
穆寒年:你禮貌嗎?!
周鸞回過身,將手中那張皺皺巴巴的銀票又遞到了殷櫻跟前。
“這些你收著,別嫌少。我知道這點子補償不夠賠師傅師母的命,也不夠賠你的。”
“這個是感謝你夫妻二人救我的恩德。”
“雖算不得什麼,卻也算得上我全部家當了。只希望你能收下。”
說罷,周鸞又將那銀票放在了櫃臺的木案上。
這次,殷櫻沒推拒伸出手接了過去。
“我就收了。”殷櫻笑得很勉強,“我恨過你,但是看你今日這銀票的份上,暫且兩清了吧。”
周鸞心中微酸,卻還是轉過頭,道:“今後多保重。”
“後會無期。”周鸞沒回頭。
穆寒年這一路上跟在周鸞身後走著,瞧著她乖乖巧巧的走回別苑,心中卻溢不出任何喜悅來。
周鸞今天這樣子真的怎麼瞧怎麼不對。
久別重逢的故交,見了尋常人都該欣喜。知曉她與此故人有何種沉重的過往,可她現在這模樣卻過於沉悶了,沉悶得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那張臉暮氣沉沉的,仿若今日遇了故知,彌補了遺憾,也能就此溘然長逝了。
穆寒年知曉周鸞不是那等會自戕的人,可他還是怕她想不開。
直至送到別苑中偏廂房中,他才微微透過些氣來。
三年來,唯二踏入這裡,卻頭次覺著這院子竟是這般悽神寒骨。
荒草長了許多,院子裡的梅樹只剩光禿禿的軀幹,院牆剝落下來,綠苔浸著水爬滿了牆壁。
“將軍來了。”碧玲端著一盆炭,幹巴巴地道。
碧玲見他沒有想走的意思,便開口問道:“將軍有事?”
穆寒年微微頓首,帶著上位者特有的驕矜姿態,吩咐道:“收拾一下你家主子的行李,即刻搬去主院。”
“將軍,這怕是於理不合。”碧玲低眉順眼的,心中卻腹誹不已。
要說自個兒主子被忘在這兒三年,也沒說個名分。如今主子想走了,這將軍又來整這一出,真是奇哉怪哉。
穆寒年揚眉正待要說什麼,周鸞的聲音卻幽幽飄了出來。
穆寒年抬眼,只見她斜倚在門旁,身上還是方才那身青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