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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暖暖的斜陽慵懶的照著大地,天還未完全暗色下來,給傍晚平添了一份愜意的感覺。太後娘娘獨自坐在壽康宮中,自從先皇駕崩之後,她再也懶得理會這後宮和朝廷中事,就如同看破了紅塵一般,再也不過問俗世。而後宮也就全權交給了段芝蘭打理。
太後娘娘身邊的姑姑掀開房間的簾子,輕手輕腳的走到太後身邊,說道:“太後娘娘,貴妃娘娘求見。”太後娘娘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略微感到有一絲詫異,自從當上了太後,她也沒有多大的排場,只是要走了從前在坤寧宮時用的順手的少許宮女和太監,也沒有多大的實權,這壽康宮更是無人問津,冷冷清清,甚至於一直到現在,才來了這這麼一位客人。
“請她進來。”太後娘娘淡淡的說道,段芝蘭慢慢走進來,這壽康宮的裝扮陳設古樸大氣,雖然全然不似坤寧宮那般金碧輝煌,卻也足夠大足夠寬敞,而且位於後宮的較為偏僻的一個位置,倒也是落得了難得的清靜。
段芝蘭福身行了個禮,請安道:“臣妾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蘇太後道:“不必多禮,過來坐吧。”其實對於段芝蘭這個女子,蘇臺後一直都是非常看好的,且不說當時尚且還是太子殿下的李成浩被李成濟誣陷陷害時,她是如何挺身而出,為了太子殿下東奔西走,又不說奪嫡之爭真正爆發之時,段芝蘭她又是如何冒著生命危險被李成濟給劫去,最終和李成浩,段修竹二人裡應外合這才一句殲滅了整個二皇子李成濟的黨羽。
雖然當時還是皇後娘娘的蘇婉容看似不過問朝事,後宮不得幹政,可是有些事情卻還是心知肚明的,劈去這段芝蘭對於李成浩而言,對於他的奪嫡之路,究竟是幫了多大的忙。然而後來,她卻偶然之間聽到了皇上透露了段芝蘭的真實身份,不是段國公府家的千金,而是前朝王室的後代,這邊讓太後娘娘覺得十分慌神和不可思議了。她實在是無法把段芝蘭這樣的女孩子和“前朝餘黨”這四個如此可怕又敏感的字眼聯系起來。
但是自己身為後宮之主,卻也不能率先違背了先例而去幹涉朝政,無法問皇上,於是皇後娘娘便就暗中親自修書一封,寄回了江南老家,拖自己的幾個兄長借用在江南的人脈,去查一查段芝蘭的真實身份。如果段芝蘭當真是對大梁懷有不軌之心,當真這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迷惑太子殿下和自己的眼睛,那麼她皇後娘娘是第一個不答應的。但是私心裡來說,她很喜歡段芝蘭這個女孩兒,她倒是希望幾天後得到的結果,是段芝蘭和前朝餘黨沒有任何關系。
這一切的一切,段芝蘭全都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有這麼多人在背後調查過她自己,暗中分析過她,包括自己一直敬重的皇後娘娘。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好的,段芝蘭雖然的確是前朝皇室的後代,但是自從她從江南來到京城之後,便就和那一方勢力再也沒有任何關系。這條資訊對於皇後娘娘來說,便就已經足夠了,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而且她也願意相信段芝蘭。這也如實讓皇後娘娘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的話,她不想與段芝蘭為敵。
段芝蘭聽到這話乖乖的走到太後娘娘身邊坐下,她微微抬眼望了望太後娘娘,印象中自從先皇駕崩之後,大家都很忙,便也就很少再看到過她。仔細瞧瞧,卻發現太後娘娘雖然保養得當,但是還是不難看出面露憔悴之色,眼角和額頭上的細紋越發的密集了起來,看起來比前些日子老了不少,向來也是先帝駕崩這件事情,給了她不少的打擊吧。
段芝蘭想起之前在江南辦案時,住在皇後娘娘的老家蘇府,便也聽蘇老太爺和宿老太太說起過,皇後娘娘年輕時也是奮不顧身毅然決然的為了愛情嫁給了當時還不受寵的皇子,也就是後來的皇上,所有人都不看好這門親事,在皇上每一個失落的谷底,唯有皇後娘娘始終不離不棄的陪在身邊,這究竟是哪一種愛?或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懂。
雖然他們看似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雖然皇上看似嚴肅古板,國家至上,雖然皇後娘娘看似永遠都是一副嫻靜冷淡,母儀天下的模樣,可是又有誰能夠想到,他們也曾經年輕過,也曾經為了心中那一份熾熱的愛情任性過,奮不顧身過。只是經歷了時間的打磨和世態炎涼的摧殘,心底的那份激烈之情慢慢的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就是對現實的妥協和深深地無奈之感。
無數層的面具之下,是一張麻木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可能連太後娘娘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吧,知道皇上病危,將死的時候,那時的皇後娘娘卻才開始慌張,開始不知所措起來,彷彿心中沉睡了多年的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被喚醒,看著自己的心愛之人得了重病,卻束手無策,只得直愣愣的站在那裡,任由眼淚不受控制的呆板的往下掉。哪怕他是整個大梁地位最高的人,卻也鬥不過蒼天。
那時的皇後娘娘方才真正的開始認識清楚自己的內心,願來心底裡對於皇上的那一份愛,從來沒有冷卻過,即便已經時過經年。現在的蘇婉容依然是大梁的太後了,卻仍然還是會在無數個黑夜裡驀然驚醒,夢裡,她看到兩個都尚值風華正茂之年的男女少年,定情終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記憶中熟悉的那張臉,那個自己,轉過身來,對他笑靨如花。
“這些日子,過的可還好?”太後娘娘開口,拉回了段芝蘭的思緒,段芝蘭尚且還未被封為皇後,還未舉行封後大典,便就已經搬到了坤寧宮中,這件事情太後娘娘也是知道的,但是她倒覺得無所謂,畢竟在太後娘娘眼裡看來,這下一任皇後的位置是非段芝蘭莫屬了。然而太後娘娘也是如同段芝蘭一般一步一步的爬上來的,對於朝廷內外,後宮之中的那點兒破事,她見也見得多了,朝廷中的那些老臣們,是絕對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過新登基的皇上和後宮唯一的娘娘段芝蘭的。眼看著這段芝蘭似乎神色也不太好,如同這些日子都還沒有休息好似的,太後娘娘想都不用想,變也就知道段芝蘭她是為了這些事情所困。
段芝蘭咬了咬嘴唇,想起了這些日子來所受的種種不如意的事情,便覺得委屈和鼻頭一酸。太後娘娘素來都對段芝蘭極好,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而當段芝蘭再聽到如此關切的問話了之後,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她很想說我很好,我很習慣,可是段芝蘭騙得了自己,卻也騙不了太後娘娘的眼睛。
段修竹也曾提醒過段芝蘭,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就這樣住進了坤寧宮,那些歌大臣們私下背後裡不知道是怎麼說她的,說她紅顏禍水,蠱惑君心,說她唆使皇上不要納妃選秀,謠言越傳越大,甚至於坊間還有人謠傳她是妖妃的。
這些段芝蘭都能忍了,真正讓她感到無比心寒的,卻是李成浩卻也不知道考慮她的感受,一連冷戰了這麼多天,竟然也不知道來找她?段芝蘭將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一些事情都悉數告訴了太後娘娘,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是不想勞煩太後娘娘的,只是段芝蘭對待感情這回事兒,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否則,上一世的段芝蘭也不會在感情上栽跟頭栽得這麼慘了。同時她也不知道該去問誰,唯有太後娘娘是值得信任,也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太後娘娘靜靜聽段芝蘭說完,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無比熟悉的影子,就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一般。倉促,彷徨,而又不知所措,甚至於,自己那個時候的處境比段芝蘭還要難堪。是她自己不聽父母之言任性的從江南千裡迢迢跑到京城來的,自己選擇的路,不管是苦是甜都必須獨自抵抗,堅強勇敢的走下去。
段芝蘭覺得自己問對了人,可是太後娘娘卻偏偏覺得自己是不適合回答她的問題的,關於段芝蘭和李成浩之間的感情問題。如果她也能夠琢磨的清楚明白,那麼她和先皇之間,變也不會存在那麼多的問題,人人都道都稱羨皇帝和皇後之間相敬如賓的故事和感情,人人都稱贊她識大體,明事理,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皇後,但是卻只有皇後娘娘自己心裡知道其中的苦楚,那樣的相處方式,或許是百姓們大眾們官員們最想看到的皇帝和皇後之間相處的方式,然而卻不是愛人之間相處的方式。
以至於裝到最後,連自己都麻木,連自己都忘記了這份愛情最原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