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恭祿的木棍打中崔亮的臉,崔亮條件反射地扭了頭閉了眼,棺液被撩到他臉上了,有一些腥腐的中藥味,還有一些腐爛木頭的味道,但都不是濃鬱的。
“啊……”楊恭祿吃驚地叫了一聲。
“……”崔亮順勢捉住木棍打到自己臉上的那一端,看了看,只有前端十多厘米的地方濕了,棺材裡面的東西大概沒被木棍攪到,鬆了一口氣。
“你到底怎麼想的?”崔亮對他說。
“崔亮……我想看看棺材裡的屍體還在不在……”楊恭祿很坦白地說。
“明朝。假如成化年間,五百多年了。假如是嘉慶萬歷,四百多年了。屍身和衣料腐爛得所剩無幾是很正常的。現在這個棺材被開了,也不知道裡面的文物有沒有被偷走了,你要是再攪一攪就實在太糟糕了。”
“崔亮,這裡有幾個腳印是從棺材往外邊走的。”
坑裡的腳印其實比較多的,挖掘機把泥土挖鬆了,先是民工下來偷拿了瓷器,接著考古所的人又來鑒定了現場。所以崔亮沒有留意這些腳印,楊恭祿這麼在乎這幾個腳印,崔亮看了他一眼,這幾個腳印不能代表什麼。
“把你的手機給我。”崔亮說。
楊恭祿有點意外,崔亮拿過他的手機趕緊打給老陳和小趙,報告了現場的情況。老陳很緊張,問了很多細節的問題。平時的老陳就是一個囉嗦的人,所以他用了楊恭祿的手機,不然救護車的電話打不進來,延誤了救人。他邊講電話邊看著楊恭祿。
楊恭祿蹲下身體看了看那個受了重傷的民警狀況,也不敢移動他。他害怕目睹死亡,他摸了一下那人的手,非常冰冷,生命的特徵彷彿下一刻就要消失了。等崔亮掛了電話,他自責地告訴對方,其實他和單之秋都瞌睡了,聽到有人呼救才醒來。他們拐到遮雨棚的另一邊,遠遠看見一人與民警撕扯在一起。他們叱喝那歹徒,對方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出去了。接著的事情,崔亮也知道。
崔亮拍了下他的肩膀當做安慰,說道:“你先待在這裡,急救你比我擅長。我上去等救護車,不然他們找不到地方。”
“崔亮……”楊恭祿喊了他一下,停了一會,才說,“其實那個人全身都是濕的,所以那警察的衣服也濕了。”
“你想說什麼?你還看到他有什麼特徵?”那個人直接進了棺材裡摸東西嗎?還是說你看見的是其它東西,單之秋和東侵曉追的是誰?一開始就沒有人覺得是張寶玉,張寶玉做不了這樣的事情。這個墓葬有什麼東西值得讓人犯殺人償命的險嗎?無論他們追的是什麼,他的兩個同學都很危險。他們和小叔的下屬不同,他們只是學生,他們無法招架心狠手辣的罪犯和那些無法理解的特殊情況。細想之下,崔亮內心中升騰起了害怕的情緒。
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崔亮出了坑接電話,往帳篷外走去。救護車已經進來了,急救小組利索地問了簡要情況,已經爭分奪秒地開始工作。
……
十分鐘前,東侵曉沒有追上單之秋,前面的兩人都往東北那片山丘跑去了。東侵曉來到山腳,前方一百米長的距離是一片遼闊的濕地,池塘和沼澤,水草豐茂,在沼澤中間有一條通往山林的小泥路。東侵曉看著兩邊半人高的白茅草,遲疑地停下了腳步,前面的山丘黑得比夜晚還要深,那無明的黑暗背後彷彿還有特別遼闊的東西,大自然肅殺的威儀擴散到蒼穹與空氣中,籠罩了這一片沼澤,沉甸甸地壓住人的心頭。遠處的樹林在夜風的拂弄下珊珊蠕動,彷彿是一窩怪蟲的黑色剪影。
他想起了下午民工給他講的遷墳故事,嚥了一下口水,他害怕了。右手伸進褲袋裡,腦中剎那想到單之秋在追壞人,接電話會不會讓他陷入危險?馬上,他發現這擔心是多餘的,口袋裡沒有手機。便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山裡跑,他清醒了過來,不再理會山林給他的壓迫感,他不放心自己的朋友。
山腳有一條路筆直地通往半山腰,徑直、幹脆地深入搖曳的一片青竹。一眼望去,路兩邊密佈了低矮的灌木,青竹背後才是樹林。東侵曉一看到那片青竹,心裡又發怵了:媽的,這樣看起來,這排竹子不就是種在了整片山丘的西南向麼?下面該不會就是那一排撿骨葬的陶罐吧?
山坡的西南向太陽通常照射不足,陰晦之氣容易聚集,竹子種植在這樣的方位便容易招陰。東侵曉眯了一下眼,又快步走上直道,兩邊灌木橫出的枝條劃過手臂的面板,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瘙癢。來到竹林的面前,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下來,轉過來身往旁邊一看,一排陶罐整齊地排列在竹子下方,上面搭著遮風避雨的措施。
東侵曉吃了一驚,又看向另一邊,民工講的故事裡不是隻有十幾只鬼嗎?這裡的陶罐視線所及就有幾十個。他又想,這山林位於整個村莊的東北方,艮位,豈不就是這條村的鬼門嗎?這到底是什麼破玩意?那個傻子該不會還真在這裡做了些什麼吧?
搖曳的竹枝沙沙地作響,竹尾擺動的幅度很大,纖長的葉子雨點般灑落,打在東侵曉的身上,他抬頭仰望著竹枝的上方,卻看見星辰璀璨。青竹種了幾排,進深五六米,進去後是一片松樹林。松針積得很厚,便沒有多少草與灌木,東侵曉適應了黑暗後,發現樹林裡的視野還是比較遼闊的。樹林的微光是從高空散射進來的城市燈光,這山丘枕著這個時代的城市便徹底離開了原始黑暗了。
腳下的路雖然是泥路,但壓得比較結實。既然還看得比較開闊,應該要喊一下嗎?
“善善!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