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阿姨因為化療消瘦的厲害,原來又細又軟的長發掉了個幹淨,路叔叔知道她愛美,特意給她買了漂亮的假發,不假他人之手,每天把她打理的幹幹淨淨。
年華正好的少年拉著自己母親瘦弱到血管都清晰可見的手,小心的避開手背上的針頭,低下頭往那隻手上哈著熱氣,側顏美好的像個天使;母親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她在笑著,宋怡卻莫名的從她的笑容裡看到了一絲瞭然。
她好像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甚至準備好了迎接死亡。
宋怡沒進去,她跑到醫院旁的花園裡哭了個天崩地裂,那一刻,高中三年抑鬱在心頭的鬱氣突然消失了。
路淮進組了,他的那筆片酬支撐著路阿姨每天龐大的支出。
路淮殺青之後,宋怡還有一個月高考,醫院裡傳來訊息,路阿姨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宋怡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路淮從車上下來,他滿臉憔悴,下巴上微微長出了胡須,眼底一片青黑,面色卻平靜的可怕。
當晚,路阿姨走了。
路叔叔好像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氣,原來開朗愛笑又年輕態的路叔叔居然有了老態龍鐘的感覺。
宋怡一家四口都在醫院陪著這父子倆,生怕他們想不開就隨路阿姨去了。
最鎮定的反而變成了路淮,他一手扛起了路阿姨的後事,整個人沉默安靜的讓人害怕。
宋太太覺得路淮的狀態很不對勁,讓宋怡過去陪著他。那天路阿姨下葬,回來之後宋怡陪路淮在陽臺上坐了一宿,一直沒說話的路淮突然開口說:“你說如果我沒去演電影,是不是就能多陪陪媽媽了。”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的心結了,他以為會等到一個康複的媽媽,沒想到再見面就是最後一面。
這個問題,上帝也給不出答案。
也許他能多陪陪路阿姨,也許沒他這筆片酬路阿姨去的更早。
這個家好像隨著路阿姨的離開徹底失去了靈魂,過了那段最悲傷的日子,路叔叔帶著路阿姨的照片離開了,滿中國的到處跑,沒幾天著家的時候,他說,終於有空了,他要帶著妻子到處看看。路淮也沒再回學校,徹底轉行當了演員。
每年路阿姨的生日和忌日,父子兩個才會在路阿姨的墳前再見面。
宋怡也是後來才知道,路淮得獎的那一夜,連夜回家把獎杯送到了路阿姨的墳前,然後又坐飛機回來找到宋怡告白。
那束花,還是他下了飛機之後在胥江的提醒下在機場旁邊的小花店裡買的。
宋怡從胥江口中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時已經時幾年後,幾天之後,宋怡主動給路淮發了一條微信,兩個人的關系才有所緩和,直到宋怡那次胃病下意識的給路淮打了電話,兩個人之間才正常了起來。
宋怡有時候覺得自己特別壞,明明對路淮不是毫無感覺,卻因為病的原因接受不了路淮,這樣也就算了,她完全可以狠狠心徹底讓路淮死心,讓他開始新的生活,喜歡新的女孩,但偏偏因為自己心裡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卻又給了他縹緲的希望。
或許,她也是一個膽小鬼,自己沒有毅力鑽出蝸牛殼,就等著有個人把她拉出來。
在胥江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宋怡還同時在他眼中讀出了不贊同。那一刻,她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彷彿路阿姨在透過胥江的眼睛看著她,溫柔而睿智。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瞭解了路淮告白的前因後果之後會不會還選擇拒絕他。
這個問題,也許上帝也給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