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悲哀和微微的憤怒。這個凱伊已經非常熟悉的情感,就跟他現在的心情相似,最近,在沖擊過後所殘留的情感也不知道使自己的,抑或是入侵者的了。
凱伊沒有辦法處理自己的心情。他害怕知道自己真正在想什麼?想做什麼?他把逃避一切都歸咎於目前的狀況。
現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時候對他而言,是一個太過方便的堂皇理由了,而事實上目前的狀況也是這樣。然而,那不知道是屬於誰的感情,用極其冰冷的手刮搔著凱伊的精神,連他想逃避的事情都挖得千瘡百孔。
夠了!
凱伊緊緊握住擱在電腦上的兩手,壓抑住就要狂叫出來的情緒,瞪著那個看不見的對手。真希望這件事趕快結束,不管以任何形式都無所謂。
趁自己還沒發現自己的懦弱和脆弱之前,趁沒有人發現之前。
凱伊死命地不願去承認自己心中有一種期待時間結止的心情。
只剩5天。還有5天。
凱伊唸咒似地喃喃低語,同時抬起頭來想要回應等著他回答的三四郎。
……又來了嗎?
三四郎感覺到正要回應他的凱伊突然又哽住氣息不說話了,便隔著電腦窺探著凱伊。
盡管凱伊極力地想掩飾,可是三四郎知道他正拼命地抵擋著隨著搜尋司令而來的情感波濤。自從捕捉到來自青的通訊之後,次數不斷增加的情感波濤似乎搶走了僅靠精神力量支撐著肉體的凱伊的力氣。
三四郎要繞到前頭去扶住凱伊其實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他也想到,他至少可以讓努力忍著痛苦,全身僵硬去承受折磨著他的那股情感波動的凱伊輕松地坐下來。 可是,結果三四郎動也沒動,決定等著凱伊自行重新振作起來。因為他了解,自己出手相助反而會使凱伊傷得更深。
三四郎盯著在電腦前面緊咬著牙關忍受煎熬和不耐的凱伊。在短暫的怒氣退去之後,他只剩下被背叛的感覺。 凱伊徹底拒絕三四郎的態度讓他比以前更感到焦躁。
一方面也是因為不習慣去挖掘別人的內心深處思索事情的三四郎,沒有像凱伊那樣被自己的想法觀念所傷,沒辦法理解那種複雜的心情。
所以,他不但覺得凱伊的行動難以理解,而為此感到焦躁的自己也著實不可思議,
傭兵總是超乎常規的。說像一匹狼也不難聽,總歸一句話,這種人可以說是管理社會中超出法制之外的人。由於多半都從事危險性高的工作,所以得到的薪水也相對地高出許多,但是就層次來講,傭兵可以說是相當低等的人。
不管其個人能力有多高,對負責指揮的人而言,對他或任務不能宣誓效忠的人都被視為消耗品。不管科學多麼進步,文明度多麼高,人類的意識和社會構造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改變的。
三四郎從來不認為自己的立場艱難,而他也已經習慣這種待遇了。對他來說,階級或社會中的層級並不重要,所以他對此事並不在意。 他的自尊是在別的方面,對於被規則或人際關系綁得死死的人,他是打從心底感到不屑。 不管是工作時多麼合得來的夥伴,只要工作一結束,他就又回歸到一個人的生活。 對靠一副身軀活下來的三四郎而言,不執著於某個人大概是他在不知不覺當中學到的自衛方法。反過來說,或許就是因為他對人際關系極端地淡泊,因此才能持續做這種工作。
或許是這種性格使然吧?他從來不曾為某個女人而停下腳步。他充滿精力而健壯,血氣剛於一般人,所以愛上一個人很容易,而要和一個人分手更快。在心情的轉換上,乍見之下三四郎比任何人,甚至比看起來冷靜的凱伊都要來得快速……照道理說應該是這樣的。
三四郎和凱伊一樣不關心他人,但兩者之間又有些不同,對三四郎而言,凱伊的存在簡直如同一團謎霧。那個出生在月球上的絕美青年,跟他以前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大不相同。
在決定不再跟凱伊扯上任何關系之後,為什麼會那麼在意他呢?當時為什麼要傷凱伊那麼深呢?三四郎自己也不明白。
三四郎也知道,自己在凱伊眼裡也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像凱伊那樣的人怎麼會如此地在意他呢?三四郎覺得很不可思議,自己為什麼能超過其他任何一個人而傷凱伊傷得如此之深呢?老實說,他也害怕知道。
原本一開始跟凱伊就是錯誤的組合,他們的個性差太多了。要不是搭檔系統的撮合,他們甚至是兩種連碰面的機會都沒有的不同人種。
可是,為什麼偏偏又這麼在意他呢?明明都還沒原諒他的背叛行為的,明明都用那麼殘酷的方法傷害了極為自傲的凱伊的。
“……思考事情就交給腦筋好的人吧!”
因為開始正經地想事情而感到暈眩的三四郎,以他幹脆的想法將思緒停頓下來。
“不管怎麼說, 5天後應該會有答案的。”
三四郎在心底嘀咕著,將視線落在手上,開始繼續靈活地工作。
再怎麼急、再怎麼不願意,時間就要到了。
想著當時的事情讓自己顯得狼狽不堪,簡直是浪費時間的事。
而且等被逼到無路可退,不能去思考多餘的事情就由身體去決定自己真正想做什麼吧!
與其左思右想去找答案,不如交給身體去行動。這是他獨特的結論。
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什麼是重要的事請了。
從這個意義看來,或許也可以說三四郎在等待時間的到來。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