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膳時果然有清蒸的海蟹,因著是團圓佳節,便在宴廳擺了一桌子小小的家宴,只遲譽,遲珹,闕晴與宿昔在坐,餘下的僕役隨從也都打發回家過節去了,宿昔坐在遲譽身邊,看著那盤海蟹上來眼珠就滴溜溜的轉,玩著手裡的牙箸。
“趁新鮮吃罷。”遲譽示意他。
“爵爺先請。”到底還沒忘了規矩,宿昔第一個先請遲譽。
“我近日上火,吃不得這個。”遲譽起身給他夾了一個,“今日你先吃。”
“其實我也不是很愛吃這個,只是陵苑海味少,偶爾過過嘴癮。”宿昔放下牙箸,改拿起一旁的蟹九樣,慢慢剝著蟹殼:“既然今晚是家宴,我也不拘禮了,諸位不要見怪罷。”
要說這貢品的海蟹就是比河蟹強上許多,不單個頭大,分量也足,蒸出來豔紅的一大盤甚是好看,剝開滿滿一殼蟹黃,黃澄澄濃鬱誘人香氣撲鼻,宿昔饞的不行,還是拿個勺子舀了蟹黃送到遲珹嘴邊:“很補的,快趁熱吃。”
“我最近也不能吃這個。”遲珹學父親的樣子搖搖頭,“是嗎?”宿昔遺憾的收回勺子:“那我就自己吃了,你們可別眼饞。”
除了蒸海蟹,還有許許多多家常小菜,皆是在座幾人素日裡貪嘴愛吃的,也因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格外不拘束,氣氛也輕松融洽,宿昔嚼著肥美的蟹爪,又想起遠嫁的妹妹,臥病在床的弟弟,已有多少年沒與他們一同過這團圓佳節了,他們現在在哪裡,過得如何,和誰共度節日,他想著,卻得不得答案。
窗外明月當空,飽滿圓潤如玉輪,散出朦朧而清亮的銀輝,宿昔看著月亮,發現自己從未如此想念過弟妹。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想家了。
“怎麼了,滿腹心事的樣子?”遲譽夾一筷沾了米醋的蟹肉給他,宿昔看了一眼,皺眉道:“不要蘸醋的。”
“我忘了你不能吃酸。”遲譽似是才想到,把那筷子蟹肉自己吃了,又重新給他剝好一個蟹腿,放在他面前左右搖晃,宿昔也不客氣,撲過去張嘴就咬。
是了。
就是這種感覺。
這樣陌生的,溫暖的,彷彿家人在一起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已經迷戀上這種溫暖的生活,有家人與朋友彼此陪伴,而不是孤孤零零,一個人坐到天亮,可那又如何,越是眷戀,割捨的時候就會越痛苦難當,不論他多麼不捨,也必須離開。
他咬著那半口蟹肉,狠狠攥住了自己的手。
就在這時,卻聽到管闕晴說:“今日中秋佳節,我與先生和珹少爺為王爺準備了禮物,王爺也要看看?”
“哦?”遲譽顯然驚喜:“什麼禮物?”
是兩幅綠梅圖,佈局筆觸皆一模一樣,那梅花畫得極為傳神,梅瓣綽約,梅幹盤虯,隱約可見風骨,遲譽最愛綠梅,一看之下自然愛不釋手,他細賞了才發現,這兩幅相同的綠梅圖一幅是繡品,一幅則是畫卷,因而開口詢問。
“這碧色檀心梅是先生與少爺畫的,我便照著這畫繡了綠梅圖。”闕晴笑道:“在王爺面前賣弄了。”
“怎麼想到畫綠梅?”
“夙都府裡種了大片碧色檀心梅,宿昔初見爵爺時,爵爺曾言那是爵爺最喜愛的花。”反應過遲譽在詢問自己,宿昔忙露出笑容回答。
用過晚膳已是深夜,這晚連管闕晴都喝了點酒,一桌人興致很高,宿昔抱著遲珹回房的時候,還跟他約好了要做柚子燈。
這時節正是出柚子的時候,宿昔從廚房抱了一個過來,黃澄澄圓鼓鼓的十分討喜,遲珹在桌邊坐好,看著宿昔掏出自己的匕首。
這柚子燈做起來也簡單,先把柚子切成四瓣,記得勿要一切到底,在底下留出一小塊,連著柚肉的柚皮綻開如一朵蓮花,再用小刀仔細把柚子肉剜去,割去柚皮上的白色脈絡,使柚皮透明得能夠透過燈光,這一步要格外小心,以免刀尖刺破柚皮,便要前功盡棄了。
宿昔小心翼翼割著果肉,遲珹學他的樣子,也一聲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