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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心卻分外粉嫩,先生下筆如有神,果真栩栩如生。”
“夏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很值得一畫,尤其白蓮雪色更襯風骨,瓣瓣皙淨,只花心一點粉紅鵝黃,越靠近花心,顏色越稠豔……”宿昔用手指點點穠豔花心,一處處指給她看。
“我雖不懂這些,卻也知道這副夏荷圖顏色雖不十分好,但白紙墨漬的意韻都透出來了,足見白蓮風骨,和先生早前畫給郡主的辛夷一般清高不惹塵泥,很是難得。”
“哪裡那麼精巧,隨手塗個幾筆罷了。”宿昔微微勾著手指握住筆,他十指纖頎,握筆的手勢也十分好看,幾處指腹帶著一點薄薄的繭,一晃就被他曲起來看不真切了,管闕晴看的也不甚清楚,只聽宿昔接著說道:“不過胡亂填出來的小玩意兒,管小姐若喜歡只管拿去玩兒,就是這畫的造化了。”
雖總管之職沒有那麼多避諱,但到底男女大防,宿昔是府中人不假,卻也是外男,外男經手過的東西,女兒哪好去動呢,闕晴的手從壓發上滑下來,從小桌上拿起那畫,笑語盈盈:“才剛誇過先生,這會子怎麼就糊塗起來了呢,方才還說要畫幅夏荷圖給珹少爺送去,如何忘了?不如讓闕晴賺個人情,和點心一併給珹少爺送去,也省得先生再勞碌一趟。”
宿昔聞言收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掠過一抹淺淡笑意,方要開口說話,就聽身後腳步聲陣陣響起來,竟是遲譽的聲音:“身子剛好一點就忙不疊跑出來,幾次三番早晚落下病根。”
“原不是病,哪來的病根落?”宿昔和管闕晴分別給遲譽行了禮,就見他從遊廊那邊走過來,束發常服,十分清逸:“不過白囑咐你一句,就有十句百句等在那裡。”
“在這裡也耽誤不少時間了,還要給珹少爺送點心,闕晴就先告退了,爵爺要看著先生,別讓他身子剛好轉又在勞碌了。”管闕晴察言觀色,很快施禮先行一步,宿昔目送她慢慢走遠了,方收回目光,才發覺遲譽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爵爺?”
“你似乎和總管走的很近。”遲譽摸著拇指上一枚碧色扳指,淡淡道。
“是。”出乎意料,宿昔徑直應承了這句話,遲譽輕輕掃了他一眼:“總管不是尋常府裡人,還是不要走得太近,以免招惹人閑話。”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宿昔慕管小姐風姿,也是人之常情,實在沒有招惹之意,請爵爺明察。”宿昔微抿嘴唇,字字皆吐得清晰。
“你好美人。”遲譽笑了一下,這是宿昔親口說過的話,定要迎娶絕色美人為正房嫡妻,“闕晴也確實美貌。”
宿昔這時候有點拿捏不準遲譽的意思了:“爵爺府地氣養人,所以出美人,管小姐尤其出落得風姿娉婷,不瞞爵爺,若宿昔有幸得此姝……”
後半句他略去未提,不過意思已再明顯不過,遲譽斟酌著想說什麼,眉峰不覺微皺,就見宿昔忽然笑得厲害,小桌上的筆墨都摔了下去,他笑得喘不勻氣,顯然先前的都是戲言,遲譽見他這樣,也不覺無奈,重重的嘆了口氣。
遲爵爺夜宴陵苑
事後宿昔再和遲譽說起這件事,不過言是個玩笑,他生性跳脫,好玩好笑,遲譽是知道的,因此也不當一回事放在心上,宿昔獨居浣過堂後,和那一批同日進府的文侍們都漸漸生疏了,他得遲譽青睞,吃穿用度的份例都添了不少,又有管闕晴三五時照顧,日子過得十分愜意,也不過和遲譽下幾盤棋做幾張畫,去遲珹院裡和他嬉鬧一番,這樣適意的日子流水一般抽走,透著梨木窗柩往外看到石榴謝滿一地,獨一簇簇小菊開得正好,佔盡風景,才察覺已到季秋九月的時節了。
步入季秋,天色都暗得快了,合歡雖然還開著,但業已沒了初夏裡蓬勃的精神,亦是怏怏的,府裡已經新開的蓬勃的白菊,一簇簇極小的腦袋湊在一起,十分精巧好看,這季秋正是吃蟹的好時候,河魚品種也多了,幾日裡送的晚膳便都多海味,宿昔是陵苑人,陵苑多遊牧,少見海味,自然覺得十分新鮮。
就是這樣好的時節裡,陵苑遣了特使來朝拜見夙皇,也看看陵苑郡主在夙朝過的是否舒心,遠朝來客,歷朝歷代都是大事,夙皇自是重視,吩咐二皇子夙慕與遲譽一同接特使入皇都,一應都打點好了就先在遲府裡住下,過幾日再進宮領宴。
這其實是十分說不過去的,遲譽早年立下戰功,又是出繼的皇子,夙皇向來對他頗多忌憚,又怎麼會把陵苑使臣送進遲府,令使臣與遲譽交好呢?聖諭下來後宿昔便開始琢磨這件事,莫不成夙皇心裡還有別的打算?他翻來覆去,聖諭上每個字都揉碎了榨出汁兒來才作罷。
聖諭下的第二日,陵苑使臣便由遲譽領入遲府,在府裡小住幾日,府裡上下自然又是一番休整,宿昔陪著遲譽招待使臣,到了晚上還有一場晚宴,老郡王妃近日病重跟著遲譽的宿昔而已。
宿昔已有數月未見過董氏了,上次匆匆見一面還是遲譽中毒命在旦夕時,她雖是濟世伯家的小姐,但不過子爵側妃,按理說是沒有資格赴宴招待使臣的,只是遲譽未有嫡妻爵妃,才讓她上了桌,董妗儀平生最恨別人揪著她的側妃封號不放,深以“側妃妾室”二字為恥,因此時時注重儀態舉止,今日宴上也穿戴的十分雍容,一身錦茜紅妝蟒愅金絲袖衫並妝蟒暗花留仙裙,那錦茜紅顏色亮麗,又刻意染著顏色,幾乎像是大紅了,按著規矩,董氏身為側妃,是不能穿正妻所穿的大紅的,宿昔在遲譽身邊坐了,用眼角餘光悄悄的瞥了她兩眼。
他是隨侍遲譽的人,才坐了遲譽身邊稍後幾步的位子,遲譽又招手讓遲珹在自己身邊另一側坐了,妗儀坐在遲珹下首,面色便不是很好看,正巧闕晴帶著伺候的丫頭把吃蟹的蟹九樣送上來,妗儀給身邊的小丫頭使個眼色,小丫頭便轉而對闕晴吩咐道:“爵妃說了,爵爺吃蟹的時候要用柚子醋,把這個醋撤了,另外換柚子醋上來。”
此言一出遲譽不自覺挑了下眉,遲珹雖還是懵懵懂懂的模樣,宿昔端起酒壺的手卻也不自覺頓了一下,獨管闕晴還是得體的笑著聽她說完,董妗儀只是爵爺側妃,說穿了不過妾室,妻妾之差,何止天壤之別?素日裡稱她一聲“儀妃”已是客氣,她竟這樣逾禮,以“爵妃“自居,要知道只有爵爺正妃才當得起這個“爵妃”,董氏哪裡有資格呢?
管闕晴是府裡老人了,和遲譽一同長大的,素來親近,是極得遲譽另待的,她又生得十分風流娉婷,妗儀早就疑心她與遲譽有私,加之董妗儀多年一直有越禮之處,遲譽卻全然不計,她自覺無懼,才當面用“爵妃”二字來試探,闕晴是個七竅玲瓏的,哪裡摸不透她的用意?只端著笑盈盈一拜:“儀妃體貼爵爺,自然是好的,只這呈上來的新醋是爵爺欽點,幾月前用桑葚葉和洞庭橘剛剛釀好的,就請儀妃和爵爺一同嘗個鮮吧。”
遲譽點點頭,當下用象牙筷點了一點為遲珹送進嘴裡,又從小丫頭手裡接過一碟放到宿昔面前,讓他也嘗嘗,遲珹年紀小,哪裡禁得住酸,小小吐了下舌,宿昔忙喂他一顆圓子壓著,一疊聲的訓遲譽,“小爵爺受不得酸氣,爵爺還這樣折騰他,還不快哄哄。”
“遲珹不像我這麼愛酸。”遲譽拍拍遲珹的頭,“倒是你覺得如何?”
“橘橙自來經霜更甜,我嘗著是仲秋裡摘下來的洞庭橘的味兒,用來釀醋自然也別有滋味,我們陵苑人多嗜酸,也有用果子穀物釀的醋,尤以一味‘谷醋’更佳,爵爺若去陵苑,也定要嘗嘗。”宿昔輕皺了下眉,很快轉眸一笑,和他低語了幾句,那幾個陵苑人都是機靈的,眼看氣氛不對,忙一疊聲的道:“正是正是,此番入夙朝,我們也備了禮品,正有這谷醋,爵爺快嘗嘗?”說著就吩咐小廝把帶來的特産奉上。
董妗儀眼看管闕晴給她沒臉在先,宿昔又四兩撥千斤岔開話頭在後,面上便暗暗的有點不太好看,又見宿昔與遲譽遲珹都極為親密,不由偏了下頭,潔白的貝齒咬住了染得通紅的丹唇。
很快就奉上了谷醋,使臣和遲譽互相舉杯,晚宴就正式開始了,因不是什麼隆重場面,也隨意一些,宿昔是陵苑出身,和陵苑人自然親近些,也更有話聊,便陪著遲譽和那些個使節喝酒說話,酒過三巡,都微微有了些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