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毓這些天來病得越發重了,幾乎起不了身,她住的院子炭火燒得不旺,又格外陰冷,每天只蜷在床上角落裡,憔悴消瘦的可憐,宿昔帶了上次受傷時遲譽賜的補品和那些個繭綢去看她,就見她可憐兮兮的躺在床沿上,一隻手垂下來耷拉著,臉色蠟黃,頭發淩亂,只在鬢角上方鬆鬆別了一支素銀扁方,那扁方也因為年久毫無光澤,一大半都掙脫頭發松出來了。
他把帶的東西放下,又小心翼翼在一小半勻出來的床沿上坐了,用一塊薄紗隔著手掌試了試阿毓的頭,只覺燒得十分厲害,她聽到聲音,也知道是宿昔,想要說話,卻因為喉嚨幹啞說不出話,宿昔起身倒了一杯茶,阿毓就著他的手慢慢喝了,才恢複了一點精神,雖然聲音還是沙啞的,卻比之前好得多了:
“你來了。”她啞聲道。
“來看看你,也給你帶點東西,最近感覺可好,我怎麼瞧著更重了些?”
“嚴冬臘月的,哪裡那麼容易就好了呢。”阿毓費力的笑了下。
宿昔給她拿了個枕頭,扶她在床上倚著說了一會兒話,外頭廚房忽然嘈雜起來,一時間十分熱鬧,宿昔瞄了幾眼,阿毓便道:“你去看看吧,不用顧慮我。”
“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我且去看看,你好好在這裡躺著。”
宿昔應著起身走出去,出了院子就見幾個小丫頭迎著一個穿著樸素的老婦人進了大廚房,跟廚娘吩咐了幾句,很快就東拼西湊出一桌子菜來,那老婦就在凳子上坐了,看她穿著足見家境清貧,大約是許多日子不見肉味了,見了一桌子肉菜,雖然還矜持了一會兒,但沒過多久就開始狼吞虎嚥,宿昔走過去問廚娘這是什麼人,艾娘便道這是爵爺的親戚,到府上來“打秋風”。
幾個小丫頭在後面看著她的吃相發笑,宿昔遠遠的看著,只覺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十分悽楚,丫頭們正值韶齡,又養在遲府,雖是下人,卻也比得碧玉人家的小姐,哪裡受過這種苦楚,自然也無法體會了,他回到阿毓的院子裡,把那包補品和綢子開啟揀了幾樣走回廚房,老婦已經吃完了,宿昔便給她倒了杯茶遞過去,輕聲道:“慢點。”
老婦受寵若驚的看了他一眼,許不知是哪一個公子哥,宿昔再三勸過她才喝了,這才覺得胃裡肉的油膩被沖去了一些。
宿昔覺得這名老婦人雖吃相稍顯粗魯,卻難得赤誠,必是家裡日子難過才會至此,他看著老婦放下茶杯,輕聲笑道:“我是府中的文客,不知老夫人從哪裡來?”
“我住在皇都外面一座山的山村,離這裡老遠了。”老婦認真給他來回比劃了好幾下,不由逗得宿昔笑出聲來,那老嫗見他穿著精緻的緞子長衫,相貌又漂亮,認定必是個富貴家的公子,不想只是個文侍,也感嘆著天子腳下果然多榮華,因而又問道:“不知先生怎麼稱呼?”
“我姓宿。”宿昔道。
“宿先生。”
“老夫人萬不可如此,真是折殺宿昔了。”宿昔又笑了一下,把手裡的包裹遞給老嫗:“夫人是爵爺的親戚,因為機緣巧合這些年都沒見過面,我是府裡文侍,自然也該對夫人盡孝心,正好這包裡是一點繭綢,添點棉花做成夾襖衣裳,正好這個時候穿,還有些補品,都是老人吃了好的,夫人都拿回去吧,這裡還有十兩銀子,夫人不介懷的話請一定收下。”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塊銀子遞過去。
“這怎麼好意思,折殺老太婆了!”
“夫人萬不可這麼說,盡管收下就是,是我一點心意,夫人請不要嫌棄。”宿昔又好說歹說才讓李奶奶把這個包裹收下,李奶奶被他這麼一說,只覺得暈暈乎乎,想著自己遇上了貴人,連連道謝,又道:“哪裡當得起先生這聲夫人?先生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大娘吧。”
“大娘。”宿昔笑著把銀子也遞給老婦,這時候管闕晴身邊的小丫頭來叫人走了,那李奶奶又是一番千恩萬謝才跟著出了廚房,宿昔回到後院的時候就見阿毓倚在門邊看她,連忙把她扶回床上:“怎麼下床了?本來就病著,這樣一鬧更厲害了。”
“多少年,我早就習慣了,倒是你,你真心是個活菩薩,這下好,有了你給的東西,起碼這個冬天湊合著也能過下去了。”
“我看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