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如此自然,使用著近乎無理的語氣,即便是面對從未謀面的政府高官也沒有絲毫的自卑和心虛。
因為這位名叫三四郎的青年,只是用真實的自己和他對峙。
“你該不會是……對我的指名感到不滿吧?”
“也不是啦,不過老實說是有點煩,不知道你找我會有什麼事。”
真正有教養的人,不會因對方的態度動容。所以,面對三四郎無理的回答,阿多米拉爾德雷克並未收起他嘴角的微笑。
“那麼,能不能請你把翹在操縱臺上的腿放下去呢?我並不是指你的態度無理,只是想看清楚你的樣子罷了。”
原來,三四郎正把交叉著的雙腿翹在操縱臺上,身體舒展得簡直像橫躺在空中。
從能夠容忍三四郎的態度並繼續這次對話就可以看出,阿多米拉爾德雷克擁有他養子所沒有的氣度。
透過強調自己的主張,無意識地猜測對方的出牌——這說到底是一種野生動物的本能,因為同種族的雄性通常為判定對方和自己孰強孰弱而進行試探——而三四郎雖然能在潛意識中做到這一點,卻沒有很好的實際操控能力——聽了阿多米拉爾德雷克的話,他稍稍揚了揚眉毛,便乖乖地收起了雙腿。
“除了野性美外,這張臉也沒什麼值得一看的吧。”
“的確。”面對乖乖放下雙腿,口氣卻沒有絲毫改變的三四郎,他優雅地一笑,真正開始了對三四郎的正面觀察。
悠閑的語調,沒規沒距的姿勢,呆呆的神情,阿多米拉爾德雷克的識人慧眼,從三四郎毫無緊張感的表情中,讀出了他性格的強硬,激烈,以及身心的強韌。
面對緊緊盯著自己的政府高官的視線,三四郎透過淩亂的前發,回以銳利的一瞥,就在這一瞬,阿多米拉爾德雷克確信了自己的判斷。他之所以會給人嚴厲的第一印象,看來也是因為那雙折射出堅強意志的眼眸。
將三四郎野性而又不低俗的五官仔細打量了一番後,阿多米拉爾德雷克收起笑容。
“聽說你曾經是傭兵……”
“不是‘曾經’,現在也幹這行,只不過碰巧坐上了這艘船罷了。”
一如既往的輕巧語氣,而這次,阿多米拉爾德雷克沒有報以微笑。
傭兵,像他這樣有教養有地位的人對這個詞絕對沒有好印象。
只要給錢,不管是對誰,就算是對前一分鐘還在打仗的敵人,也能毫不介意地效命,傭兵就是這樣一群沒有尊嚴,低俗粗野,毫無教養且自我中心,如餓狼般的亡命之徒。剎那間,腦海裡湧出的盡是這些令人蹙眉的評價。
不管他再怎麼擁有識人慧眼,比起沒有直接交談過的人,他更容易去相信世俗的風評,而事實上,傭兵之中那樣的人確實很多。
眼前的青年,便是所謂的傭兵。
“可以的話,能告訴我理由嗎?”
“沒什麼理由不理由的,這活兒符合我的個性罷了。”
“那可是充滿危險和風險的工作啊。”
“我生在船中長在船中,到現在還能做什麼。”
三四郎迷惑地眯縫起雙眼,不明白對方的意圖。他理了理淩亂的頭發,對這不投機的談話開始厭煩了。
“你能直截了當些嗎?我腦子可沒凱伊那麼好使,也沒什麼耐性。”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嘴角揚起了一絲笑容,“……不過,你養子的性子也很急啊。”
聽到這話,阿多米拉爾德雷克不禁瞪大了雙眼。他從未聽人如此評價過凱伊,而他自己也沒有對凱伊有過這樣的評價。
銳利如刀子一般的頭腦,端正的美貌,優雅的言談舉止。
凱伊對他來說是憂心的源頭,同時也是引以為傲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