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因為快死了吧,他眼皮上好像跳動著陽光的舞步,他的鼻尖前,似乎繚繞著爹爹蒸出的槐花飯的香氣。
到頭來,只有爹爹一個人對他好。除了爹爹,其他人偶爾偶爾又偶爾的“好”,果然只是在騙他罷了。就像娘喂他吃了幾口飯,卻用筷子戳起了他的身子;替他穿上新衣,卻在之後將他帶往地牢一樣,除卻爹爹,其他人所有的溫柔與憐惜都是假的,是欺騙是虛偽,是壞,更壞,和最壞。
他用頭發遮掩自己,纖弱的四肢籠在了一處,像極螳螂刺刀下,認命而瑟縮收翅的小蝴蝶。
他等待著,等待著,就像在漆黑腐臭的地牢中,等待永無休止的下一輪疼痛一樣,他數著滴落心尖的水滴聲,閉著眼,蜷著身,安靜的等待,等待……
……可,等到的,卻只有某個物體滑進床底的“吱溜”一聲——
以及,他的一聲。
水之恨
對於祈月燼來說,此時最大的折磨,便是他那作祟的好奇心。
剛才滑進床下的東西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而且,好像聽見大騙子說……
“接著。”
接著?接著什麼東西嗎?
他,不是要,殺……
抱著必死的決心,祈月燼強撐開被淚水泡腫的眼皮。
卻,心一寒。
因為他的視線捕捉到了滑進床下的剪刀的冷光,和仰躺在床外,透過床板下的空隙,側顏凝視他的安納斯的水色眼珠。
【哇啊啊!】祈月燼喊不出聲了,便抖索著倒抽冷氣、瘋狂眨眼,蹭動著往內退縮,好似每拉開一微米的距離,都能憑空出現一道守護他生命的護城河,替他攔住城外悍匪的兇殘猛攻。
他用髒汙的手掌撐地,幫助自己移動,眼睛卻不知該往哪兒看好,因為安納斯的凝視隔了床下的黑暗,還是那麼熠熠生輝,他的眸子像極了暗xue中的蛇眼,一旦緊盯了誤入陷阱的獵物,便再不會看走眼。
“別,別看我……”祈月燼慌慌張張,將腦後長長的赤發都往眼前撥,似乎想自制一道屏風,擋住安納斯的目光,“騙子……走開……”
可不知為何,就算有濕黏的赤發遮擋了,他還是能看到安納斯驚人水亮的左眼珠,好像他的目光就是刀子,可以殺他於無形,將他剝個精光、空餘骨架。
“嗚——!”祈月燼緊緊閉合雙眼,淚水和穢物翻滾著壓摩他的眼球,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似乎成了個疙瘩,要冒起痛痛的白水泡了。
可他不敢睜開眼睛。他怕被安納斯的藍眼珠蠱惑,他怕聯想到唯一對他好的爹爹,他怕萬一,萬一……萬一逝去的爹爹,實際上也不喜歡他,實際上也藏著一顆對他壞的心——!
頭一遭的,他想快些死了。
“死”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便在其操.控下麻木的伸手,摸向那把安納斯飛滑過來的剪刀,心裡想著:大騙子真是壞,最壞了!故意把剪刀給我,還要我接住,其實就是想看我怎麼殺掉自己吧!
他咬住慘白的下唇,捏緊剪刀的把手,預備著一揮而向自己的脖頸——
“想殺我嗎,祈月燼。”
床外,那個輕啞低鬱的聲音發話了。
祈月燼陡然睜開眼睛,不可思議的望向安納斯側視他的雙眸,對他的話語理解不能。
“剪刀在你手上,你想殺我,爬出來就行了,”安納斯臉色平靜,語氣不鹹不淡,活像在談論一件例行公事,“你不敢出來,也行。喏,我把胳膊伸進去,你用剪刀捅穿我的手腕,再多刺幾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