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克提斯重重的咬住下唇,狹長的黛色雙眸透出十足痛苦的悲哀之光。
安納斯看著微垂頭顱的父親,一瞬間便窺見了他的蒼老:已然灰白的鬢發、皺紋深深的眼角,置於餐桌上的骨感大手筋脈縱橫、顯出歲月折磨後的粗糙。
縱使有用財富保養呵護身體的資本,失去了摯愛的他,再也找不回青春的心了。
目睹他的痛苦,安納斯的心也哀然了。
就算父親只有只言片語涉及母親,安納斯還是能從蛛絲馬跡中提煉出他的後悔與絕望。
他深愛著母親,絕對不是故意拋棄了痴傻而天真的她。
論那原因……恐怕是家庭吧。一個享譽百年的豪門望族,怎麼會允許前途似錦的繼承人娶一個毫無自理能力的弱智女人為妻?
他的父母逼他,也許和祈月燼的母親逼他一般,毒辣而絕情,殘虐而兇暴。
他失敗了,永遠的失去了露露。
可祈月燼逃離了,終於兩情相悅,再無遺憾。
安納斯既怨父親拋棄他和母親,又理解他的孤獨苦楚;既遙思遠在天堂的母親、同情父母的生離死別,又感慨自己與祈月燼終於相愛、得以相守的極盡幸運。
雖然終局依舊逃不過一個“死”字,但能夠與祈月燼一起笑閉雙眼,比起隔了生與死的父母,不知幸福多少倍。
安納斯深深的凝視父親,輕聲道:“爸爸。”
在諾克提斯陡然抬起驚愕的眼後,安納斯露出個極別扭的、卻仍可歸入“微笑”範疇的表情。
“我不恨你了。”
“媽媽死之前都叫著‘情哥哥’,她把我當成了你……她一直愛你,她沒恨過你。”
“爸爸,我就像你愛媽媽一樣,愛祈月燼。”
“我要和他結婚,就今天。”
“你願意幫我們證婚嗎?”
一滴淚水劃過諾克提斯的面頰,消失在他花白的鬢角。
他當初,拉著他的小妹妹,就是對著月亮,請求它證婚啊。
向著月亮祈禱後,兩人結合了。
被迫分離後,小妹妹的生命之燭燃盡了。
那份燭燼卻留了下來,飄過千山,渡過萬水,來自愛琴海的灰燼落入了他們唯一的兒子心中,牽起了他和祈月燼的姻緣線。
祈月燼昨晚的話語又回蕩在諾克提斯腦海中。
諾克提斯問他:“你是誰?”
其實,他早就知道“祈月燼”這個名字了,想必面前的少年也應該知道,澤佛奈爾家族的當權者掌握了一切資訊,包括他的姓名與身份。
諾克提斯這般咄咄逼人,就是想試探祈月燼的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