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悱臃腫的身子也在抖,他是真的怕、怕極了。三年後,他會喜歡上一個男的?!那個男的還是白毛鬼?!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太可怕了!
他是瘋子吧他絕對是瘋子吧太可怕了神經病!自己竟然跟一個神經病在一起!神經病殺了人都不用負法律責任的!自己會白死!
莫悱“噌”的站了起來,面朝安納斯,卻是一步步後退——他不敢背對安納斯逃跑,怕被背後來的暗刀一下子捅死。
“……”安納斯先是深垂頭顱,默然不語,在莫悱退到足夠遠、自以為能夠轉身就跑也不會被追上時,安納斯大喝一聲:“你站住!”
隨後,他猛地站起,將拳頭捏得“嘎嘣”響,慘白的臉色在陰空下可謂猙獰。
他扭頭望向莫悱,漆黑的右眼彷彿黑洞,似乎會鑽出些異界的魔物;而水藍色的左眼透明得像只玻璃球,貌似會映出慘烈的死狀——
“別過來!你、你別過來!”莫悱慌亂的後退,不停的踩到自己的腳,“來人啊!神經病殺人了!來人啊,快來人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我!”
莫悱腳一歪,便跌落水泥地,他看著安納斯一步步走向他,眼睛睜得像地獄靈貓,微張的唇似乎會露出銳利的獠牙——莫悱幾乎要失禁!
“你放過我!你找錯人了,真的找錯人了!”莫悱胡亂的向後爬竄,屁股上蹭得全是灰,肥大的手掌快要被砂礫磨出血,“我不是同性戀我不是變態我不愛你啊啊啊啊啊啊!你放過我放過我我求求你了!我還不想死!”
安納斯停在他的腳邊。
莫悱抬頭仰望,小眼睛裡全是恐懼的淚。他看不分明那個瘋子的表情,他只知道,如果眼前的瘋子精神病發作,他是會被殘害的。
然而,安納斯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
莫悱心裡突然有了點希望,說不定,他是頭一昏,就把自己當做祈月燼、那個包養他的同性戀了呢!
“我、我不是祈月燼,我是莫悱!”莫悱帶著哭音、啞著嗓子,抖索著大肚子,這麼說。
安納斯沉靜一會兒,眉頭抽動兩下,表情顯出痛苦,終是說:“我知道。我就是來找你的。我愛的是你,不是祈月燼。”
“……”莫悱的表情,活像變化多端的鼻涕怪物史萊姆。
他幾乎是哭叫著道:“我真不是同性戀啊!求你了,你真的認錯人了!我絕對不可能喜歡男的,我、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啊!求你了,你放過我吧!世上有那麼多的男的,你都可以去找啊!你你你、你怎麼、怎麼,我、我,求你了!放過我!”
然而,他的心語,簡直可以將安納斯淩遲三千刀了。
——“惡心”,“齷蹉”,“猥瑣”,以及更多的“快滾”、“去死”,“殺了你”。
——“瘋子”,“神經病”,“變態”,而且都是撕心裂肺的叫罵出來的。
安納斯俯視著他,俯視著那個身形臃腫、肥頭大耳的他,恍惚中,似乎在俯視那個被同班同學變成的魔女襲擊、又被他偶然所救的莫悱。
他俯視著因恐慌泣淚的莫悱,喃喃道:“我就是在這裡,和三年後的你第一次見面。”
——莫悱抖得像個油鍋裡的肉丸子,恐懼沖昏了他的頭腦,他見安納斯目無焦距,便四下張望、尋找著逃跑的小道。
安納斯卻仍保持著俯視的角度,他透過那個軟弱的胖子看到的,是他的小豬仔第一次遇見他時,投過來的微愕、微狼狽、卻仍不屈不怯的眼神。
“是你主動追我,我趕你,你都不走。你才是同性戀。是你把我變成了同性戀。”
安納斯的感情洶湧到極致,竟全部平和溫軟下來。他對著震驚的莫悱,露出個似哭非哭的微笑,輕聲說:“是你先說你愛我,我才明白的。是你一直對我好,我才愛上你的。”
——癱坐在地上的莫悱大吸一口冷氣,卻因呼吸不暢劇烈咳嗽起來。
安納斯聽著他咳嗽,心裡又是淒寒,又是灼燒,縱有千言萬語,也是不明該如何措辭、如何表達了。
“莫悱……”眼角下一點濕,恐怕是雨下下來了,“我對不起你,是我害死了你。但現在是三年前,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會護著你,再也不讓你受傷,我能保護你,跟你過一輩子,你就不能試著愛我嗎?就像三年後那樣,如果你願意——”
安納斯噤了聲。莫悱當然是不敢哀嚎出口的,然而安納斯能讀心……
讀心,真是個方便的技能。
雨下下來了,雨勢是那樣生猛兇殘,好像是老天爺甩下的水鞭,是要將天地萬物的命都抽去地府的。
安納斯的眼膜上好像蒙了一層髒汙雨水做成的眼罩,他看不清眼前莫悱的表情,但他還是平靜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這是你的手機,還給你。”
他在莫悱面前蹲下,從褲兜裡掏出那隻拴著大臉貓掛墜的黑色觸屏手機,遞給莫悱。
他的手固執的伸著,刮痕遍佈的手機外殼被雨水擊打,像是下一秒就會因為進水而爆炸。
他的手固執的伸著,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