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鏡子?”劉扶光問。
旱魃口齒挪動,無比艱難地回答:“……我不曉得法寶來路,只知那鏡子名為觀世鏡。”
該說的都說完了,它焦躁起來,哀哀懇求道:“我……我能說的都說了,你們會遵守諾言,饒我一命,對不對?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劉扶光望向晏歡,龍神哼笑一聲,道:“既然你沒有撒謊,那我便放你走。”
他松開牙齒,觸須縮回身上,旱魃如獲新生,跳起來便往外逃。然而,它沒跑出幾步,空中忽然響起“啪”的脆響,旱魃身體重重一僵,彷彿斷了線的木偶,猝然摔在地上。
順著它的耳道,一攤黑如焦油的粘漿流淌出來,遊動著回到晏歡身上。
劉扶光道:“你要殺就殺,何必玩這種卑劣花樣?”
晏歡攤開手,無辜道:“我不許它點好處,它怎麼肯鬆口?我也遵守了諾言,饒它一命,是它自己沒把握住啊。”
要跟他辯論下去,這滿肚子歪理的東西還不知要得意成什麼樣。劉扶光再不理他,道:“去赤水神宮,別耽擱了。”
一夜過去,天光漸漸亮起,兩人順著旱魃的地圖,一路往赤水神宮的方向飛去,路上也遇到了許多強悍的旱魃,但皆非他們的對手。
越往南走,氣候便越是熾熱難耐,到最後,根本無需地圖指引,他們已然看見那座矗立的通紅宮殿,猶如一根透亮的鮮紅長針,直刺煌煌天穹。
地表焦枯開裂,裂紋中流金爍火,淌滿了滾動的巖漿,千裡平原,其上沒有活靈能夠立足。
劉扶光的傷勢被巫羅治癒過,對天地靈炁的運用,也更加得心應手,晏歡三次點燃大日,更不覺得這熱度有何問題。兩人悄悄擦過焦灼大地,接近了赤水神宮。
劉扶光心想,昔日女魃為叔均所驅,居住在赤水之地,赤水二字,所代指的應當就是巖漿了罷?
他提醒道:“旱神手握觀世鏡,我們的到來,說不定他看得一清二楚,所以……”
“所以?”
“先禮後兵。”劉扶光道,“哪怕對方不是神也好,他浸淫此地太久,強龍難壓地頭蛇。”
晏歡咧嘴一笑,劉扶光說的話,他無有不應:“就是寬容他幾分,又有什麼關系呢?”
赤水神宮遍體通紅,不知是用何等材質建造而成,比起巖漿平原那種燒焦人的溫度,這裡的氣溫倒是還在可以忍受的範疇內。劉扶光摸了摸晶紅色的石柱,覺得觸手滾熱,猶如在摸凝結的鮮血。
大大小小的宮室,皆是空無一人,也不知這麼龐然的赤水神宮是給誰住的。
“旱神在最上面,”劉扶光神識一掃,便知對方所在,“直接上去嗎?”
晏歡攜著他就朝上飛,至惡確實沒有什麼做客的覺悟,只有主人翁的意識。
來到最頂端,一尊血紅色巨人端正坐於王位,面龐削瘦,長發如同火晶。他面前懸浮著一面閃閃發光,恍若圓月的鏡子,見有陌生人闖入,只是以赤紅雙目,漠然掃過二人面龐。
劉扶光凝視他,低聲道:“你就是旱神。”
血色巨人看著他,面上毫無表情,突兀地道:“至善,你來遲了。”
一下被叫破身份,劉扶光微微詫異:“你認得我?”
“我是神,”旱神道,“自然認得出你的身份。只是,你來遲了。”
他將這句話接連重複兩遍,劉扶光不由更加好奇:“你既說我來遲了,那麼,我遲到了多久?”
旱神定定注視著他,長長吸進一口氣,再嘆息出來,大殿內便颳起了一陣燎焦人皮,焚燒血肉的熱風。
“來遲好幾千年,我也數不清了。”說著,他的目光轉向晏歡,眼中才出現了可以被稱之為嫌惡的神色,“而你,至惡,你又為何要不請自來,於此盤桓數千年之久?”
“少在這故弄玄虛,”晏歡冷笑道,“一介偽神,還顯擺上了!”
旱神不理會他的挑釁,緩緩站起來,頭顱頓時撐到了大殿的穹頂,他慢吞吞地道:“不過,也沒關系。交易已經成立,至善,你便跟我走罷。”
他的話語令人一頭霧水,行動亦使人費解,說完這句話,他便張開熔岩般熾烈的巨手,沖劉扶光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