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了色的場景裡,金翠虛滿身是血,裸露如初生的羊羔,但這是提著寶劍,活脫脫咬死了一隻豺狼的羊羔。
箭頭再度飄起,晏歡變回原身,聳聳肩膀。
“幹得不賴。”他說。
金翠虛在心魔境裡捅死了貞陽,可昔日發生的真實過往,並不是這樣的境況。
道心摧垮,她難以承受自己再無法攀登大道的打擊,癱在床上,不能說話,不能行動。
貞陽則趁虛而入,用虛偽的言語哄騙她,說自己還有珍貴的丹藥,可以幫助金翠虛結丹。作為代價,自此以後,金翠虛便是他的禁臠了。
到了這種地步,金翠虛本能地抓住了任何一根救命稻草,無論那是誰遞來的。
她同意了貞陽的提議,或者說脅迫。
貞陽實在春風得意,樂不可言。
他的天賦也算上佳,但對比起金翠虛,那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師弟死後,他的老師不顧反對,執意親自扶養金翠虛,將她像眼珠子一樣疼愛,反而襯得他這個弟子才是疏遠的外人。
嫉恨與覬覦的情感,隨著金翠虛的成長而愈發旺盛。終於,他的老師閉關突破,將師門交到他手上時,貞陽抓住了機會。
夙願達成,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了。
——他的老師現在還在閉關,並沒有隕落的跡象。那老嫗一向將金翠虛視若愛子,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為……
想到嚴重的後果,貞陽便不由懼怕到戰慄。
轉念一想,他又有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老師祖閉關的密所,只有她最信任的人才能靠近,那麼,她最信任的人是誰呢?
貞陽目光轉移,看向消瘦蒼白的金翠虛。
他得意地笑了。
不出幾日,金翠虛便聽到一個外面瘋傳的訊息。
北海有重寶出世,傳說極其適宜高階修士境界突破,引得各大門派爭相奪取。
她猶如死灰的心境,頓時燃起了一簇明亮的火苗。
師叔祖……外婆,我的外婆!我可以幫她,我還有用的,我可以幫她!
她幾乎跪求貞陽,讓他去爭取那個北海重寶,給師叔祖使用,助她一臂之力。
貞陽慢條斯理地笑了,等他在金翠虛身上享用到足夠多的好處之後,才不緊不慢地告訴她,不用急,他已經派門內近乎所有的金丹期長老去了。
經過“一番殘酷廝殺”之後,重寶不負眾望地奪回,卻是一株碧綠的小樹,猶如玉雕,玲瓏可愛,散發出濃鬱撲鼻的香味。
所有人都大贊它是好寶貝,金翠虛聞見那香味,也覺得神清氣爽,靈炁充沛,更加深信不疑。
晏歡低聲道:“天機樹,能在小世界找到這玩意兒,不容易。”
劉扶光面色沉肅,不說話。
失去多少,便收獲多少;取得多少,便失去多少,天道的平衡至理,盡在天機樹中顯現。
金翠虛被採補過頭,聞見了樹的香氣,才覺得靈氣充裕,其他人聞見了,則是苦苦忍著演戲。至於放到元嬰閉關的密室,那更是會讓元嬰散去一身真元,枯竭慘死罷了!
“現在,”貞陽面色蒼白,盡力閉住七竅,不讓金翠虛看出端倪,“誰能靠近師父閉關的密所?”
金翠虛如釋重負,微笑道:“讓我去,我可以把重寶放在師叔祖門前,讓她聞見寶物的靈香。”
貞陽拊掌大笑:“瑩蟾真是志氣可嘉啊!那麼,你就去吧!”
劉扶光轉過臉,幾乎不忍再看。
晏歡則盯得目不轉睛,他吞噬這些負面的罪孽,就像餓獸吮吸溫熱的鮮血。
再然後,劉扶光聽到了很多聲音。
那多數是金翠虛的聲音,崩潰的哭聲,暴怒的尖叫聲,還有悲痛欲絕的,自喉間發出的抽搐響聲。她成為了貞陽的共犯,是她親手……害死了世上最愛自己,自己最愛的人。
她走進了絕望的死衚衕。她想殺貞陽,那為何不先殺了自己?也許她還能先殺了貞陽,再以死謝罪,但那樣又有什麼意義?
落仙觀也是幫兇啊,她視作家園的地方,如今成為了殺人犯聚集的惡土,這裡盤踞著貞陽的權力觸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無處可逃,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