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層層包裹的血紅色長紗猛地向內收縮、塌陷,緊接著吹氣般劇烈膨脹,炸成千萬片飛散的粘稠血花!每一片血花濺到地面、牆皮、屋簷,就重組成一隻犬牙刺突的小小厲鬼。鬼母的恨意與戾氣被全面激發出來,那滔天的怨憎,幾乎要化為實體,海嘯般沖垮人間的都城。
相鄰的三條街道,全被鬼母的音波轟成了稀巴爛,房屋破碎、青石成粉,洶湧而來的鬼山鬼海,足可以吃掉一整個國家,但劉扶光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了一步。
“先救人!”他喝道,接著大喊:“聞呼即至,速發陽聲!”
天空中等待多時的雷罰,終於等到了自己登場的那一刻。紫白色的巨雷化作迅猛蛟龍,裹挾雷霆萬鈞之勢,朝劉扶光所在的方位騰躍而下。雷光未到,空氣中已經充滿了噼啪亂炸的電火花,叫人寸步難行,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置身其中,猛撲過來的血色小鬼就像一連串爆開的鞭炮,不住蕩出尖叫般的哭嚎聲,然而,雷劫快要轟擊下來的時候,卻在上空緊急打了個急轉彎,活像在左右為難地猶豫。
九子鬼母固然是汙穢至極的鬼神,可在天雷的感知範圍裡,還存在著一個更加龐然,更加深邃的孽業核心。在祂面前,凡間的一切重大罪惡,全如清水一般無味澄澈。
——實在罄竹難書、罪無可恕!
金翠虛張嘴驚叫,劉扶光下意識轉頭,看見那天雷在空中轉了個彎,不打鬼母,竟然直接沖著晏歡去了!
雷光摧枯拉朽,雷聲震耳欲聾,濃塵伴隨著爆燃的烈火滾滾翻湧,瞬間燒成焚城之勢。眼見天雷來勢洶洶,晏歡嘖了一聲,並不變化成原身,僅憑人形應劫,一呼一吸之間,與雷元素構成的蛟龍對抗不下百招。
“小雜種,還想以下犯上?”他漫不經心地發問,身上許多漆黑觸須的邊緣都被電得發焦,晏歡依舊無動於衷,只像被撓了癢。
天雷用蛟龍的形態出擊,他身為蠻荒古龍的血裔,喊聲小雜種,倒也算在陳述事實。
劉扶光:“……”
劉扶光久不生氣,這下是真有點躁了,連忙大喊道:“打錯了!不是他,打錯了!”
他這是在……維護自己?
聽見愛侶急急忙忙的喊聲,晏歡一怔,忽而哈哈大笑,心情暢快至極,快活得差點飛起來,就連身前討嫌的天道使者,亦變得無比順眼起來。
劉扶光不知道他突然抽了什麼風,下一秒,天雷與晏歡重重相撞,沒有瞳仁,充斥著刺目的偽目,猝然閃過一線神光。
“……至惡,我一直在看著你。”雷型蛟龍居然口吐龍吟,産生了與人交流的動作,“你與至善的姻緣紅線早已斬斷,你還要繼續糾纏他,究竟是何居心?”
晏歡的笑聲一下止住了。
盯著天道的一絲意志,他的整張臉瞬間扭曲得無比獰惡,九顆眼珠目眥欲裂,幾乎要噴出火,又毒又烈的火!
這話交給劉扶光說,立刻能使他喪失全身的氣力,痛不欲生地蜷縮哭泣;但是,除了劉扶光之外的任何生靈再說這話,就等於在活活地拔龍的逆鱗。
沒人可以在觸碰了龍的逆鱗以後,還安然無恙地活著,哪怕對方是至高無上的青天。
他悽聲咆哮:“你想死!”
不管是普通人,還是修為多麼高深的修士,他們都沒法理解天雷那聲長長的龍吟到底是什麼意思,可能參透了天道法理的真仙會懂,不過那也不重要了。劉扶光親耳聽見質問的內容,便覺得不妙,又眼睜睜地看著晏歡突然暴跳如雷,知道他發起瘋來,別說一道天雷,就是十道天雷,也得被他打散了。
那我豈不是白召了這個雷?
情急之下,他不顧身後的鬼母,先縱身躍進激烈的戰局,搶進晏歡要把雷龍肢解成上千塊的招式。晏歡險些失去理智,但本能尚存,吃驚之下,將漫天觸須盡數化去,慌忙變劈斬為擁抱,順勢把劉扶光摟在懷裡,劉扶光背對著雷劫,天道投鼠忌器,也同時停下噴吐雷火的架勢。
“都停手,不許再打了!”劉扶光先行動,再訓斥,他指著鬼母,對天雷道:“我呼喚五雷正法,原是為了假扮正神的九子母娘娘,你為何不務正業,視指令於不顧?”
雷龍飛在空中,悶悶地不再開口,半晌,它轉過身體,便向九子鬼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