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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歡一骨碌地彈起來,他忘了現實和夢境的分別,也忘了自己當下的處境,夢裡看到的一切,已叫他肝膽俱裂,駭痛得發狂了。
保持著龍的身形,他張開足以吞噬世界的巨口,一下將劉扶光含在了嘴裡,含到了一個完全隔絕外界的空間裡。
劉扶光:“……”
劉扶光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已置身在無窮無盡的晦暗當中,腳下也不再是堅實光滑的玉石,而是某種粘稠濕滑,恍若咽喉的崎嶇地貌。
他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在這裡,晏歡含糊吞嚥的哽咽與啜泣,彷彿是從四面八方翻湧而來的風,蕩得到處都是。
劉扶光神情平靜,在心裡數著秒數,他數過了半個刻鐘,數不到另外半個,就決定不再等下去。他排出一枚蓮子,以右手的中指壓於拇指指心。
固然失去了道心丹田,但他仍然是萬中無一的純淨道體,只要有外物充當媒介,血肉內蘊藏的靈炁,依舊能夠揮發一二。
蓮子散出晶瑩剔透的白光,劉扶光翻手一彈,宛如一道發光的鋒利小箭,蓮子破空而出,裹挾至善的氣息與業力,“嗖”地打入橫無際涯的漆黑當中,就像往冰雪裡刺了條燒紅的鐵刀子,晏歡的哭聲一下就止住了。
惡龍遲鈍地轉著九枚眼珠,輕微的燒痛使他如夢初醒,這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麼蠢事。晏歡僵住了,那傷心的哭泣,也變成了含含糊糊、期期艾艾地哼唧。
“我、我……”
他訕訕地張開嘴巴,將劉扶光原封不動地放出來,頂著劉扶光淡淡的眼神,龍的形體也越縮越小,最後,晏歡像蟒蛇,或者一捆特別粗的黑麻繩,蔫蔫地團在一起,堆在劉扶光的腳邊。
“我是……做了個噩夢,我不是有意要……”
劉扶光沒說一句話,他爬上床,疲憊地嘆了口氣,繼而閉上眼睛。
睡,是已經睡不著了,索性閉目養神,還能回複一點力氣。
晏歡不敢吱聲,他也不敢再閉上眼睛。想了想,他大著膽子,稍微放縱了一下心中強盛的貪欲,悄悄游到劉扶光的床邊。
一個“卿卿”,在嘴裡囫圇轉了好幾十圈,最後還是依依不捨地嚥了下去,晏歡低低地道:“扶光……”
如此喚了一聲,劉扶光面色如常,閉目假寐。
晏歡接著道:“扶光,抱歉吵醒了你,你是不是睡不著了?我們、我們來說說話,好嗎?”
床上照例一派寂靜,晏歡卻像得了什麼鼓勵,他嚥了咽嗓子,盡量將聲音放得柔軟而輕緩,彷彿小溪,潺潺地淌過。
“我還記得,以前總是你在說、在笑,我那時候常笑你天真多情,其實心中也是困惑的,你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好事可發現,可挖掘?”晏歡輕聲道,“現在你不必說,我來說與你聽就好。”
他想了好一陣,其實真要說起分享生活,也只能分享那些透過至惡的眼睛來看到的故事,這又哪裡算得上好呢?因此,晏歡絞盡腦汁地搜刮了一陣,終於遲疑地開口:“我曾在某個西賀牛州下的小世界,看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地有個國家,喚作‘摩尼’,朝中有位嘩眾取寵的王爺,自詡交遊甚廣,不光能與同朝官員結為好友,至於那些三教九流、雞鳴狗盜之輩——哪怕街上討食的乞丐,都能獲得他短暫而淺薄的友誼。不過,這樣荒謬的舉止,倒為他搏了個禮賢下士的美名,但在我看來,他不過是一輛沽名釣譽的破爛轎輦,即便是沽價最便宜的娼妓,也比他來得更考究。早晚有一天,這轎子會載到要叫他翻車的貴客。”
說是講故事,這故事經由晏歡的口舌吐出來,簡直加倍尖酸,加倍刻薄。
“我看得果然沒錯,數年後,這人的作風越發輕薄浮誇,他身為王孫貴戚,本就無官可升,更兼美名遍佈天下,自然已是不滿足於交同類的朋友。因此,他放出話去,哪怕是山林間嬉戲的妖狐怪鳥,市井中游蕩的孤魂野鬼,都可以與他結成莫逆之交。”晏歡笑了兩聲,既是逗趣的笑,也是幸災樂禍的笑,“可惜……他卻不知道,人為萬物之靈,說出口的話,比吐出去的釘子還紮手。他一心只想在美譽中招搖過市,自然覺察不出後頭的危險。”
漸漸說得順暢了,晏歡不疾不徐地道:“數月後,他在自己的宅邸中小憩,忽聞後頸有涼風陣陣,他睜眼一看,面前竟坐著一位昔日結交的所謂友人,只是,那友人早已在三天前離世。”
“王爺又驚又怕,可他不願自己變成書裡好龍的葉公,因此強打精神,與對方戰戰兢兢地攀談。那鬼倒也是個知書達禮的鬼,沒有上來將他撕了活吞,亦跟他一問一答,說感念公的恩德,聽聞您願意與鬼魂交友,這才特來拜訪。”
劉扶光始終不吭氣,閉著眼睛,不知是醒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