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救我的師門!”孫宜年咬牙切齒,“我就是死,也不能連累他們!”
“你現在出去,才是做了無用功!”周易低喝道,“休要聽那魔修的妖音惑心,你們不在,鬼龍還能把兩儀洞天留下當籌碼,倘若你現在跑出去,不要說捨身救人,鬼龍直接撕了你的魂魄,掏出你的記憶,那你就白死了!”
他們正爭論間,劉扶光怔怔地望著天空,看向晏歡的方向。
這浩如煙海的鬼獸,漫山遍野的魔修,還有天空中那顆黑得可怕的玄日……晏歡,你肆無忌憚至此,當真沒有半分遮掩了嗎?
高天之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始終呆愣不語的晏歡忽有所感,他的目光如火如電,極有力量地朝大地掃視而去,慌得周易急忙放了孫宜年,趕快挺身擋在劉扶光身前,用真仙之體,阻隔了他的視線。
“唉喲,祖宗!”周易咬牙道,“快別看了,祂真的會發現的,到時候我還怎麼保你!”
晏歡困惑地掃了一圈,未能發現那道在他的心識中引起漣漪的注視,他皺了皺眉頭,珍愛地撫著懷中的畫卷,對這些人類的拖延,陡然感到了極不耐煩的情緒。
實際上,按照他現在的執妄程度,只消稍稍動念,那四名微乎其微的人類修士,就會被拘來他的面前,任他探查記憶,直至找出畫卷的由來。然而不知為何,似乎有種強有力的阻隔,妨礙著晏歡的“念”,令他無法實現自己的心願。
當然,晏歡並不知道,此時的劉扶光已然蘇醒,並且擔當了那四人的隨行護符。他納悶不已,只好採取最笨的方法:親自前往對方的老巢,找尋對方的下落。
龍神慢吞吞地抬眼,望向死撐不放的真仙。
他面前的魔修,阻礙了自己的視野。
這個想法不過在他心中流轉一瞬,於是,包括那名正在得意談笑的大乘期魔修在內,數十位圍攏在一處的高階魔修,法體皆是一陣觳觫,旋即砰地齊齊爆開,化為一陣透明的飛灰,清澈地飄散在空中。
見了這一幕,周易心頭生寒,龍神的心緒太過不穩,又恣意隨性至此,他更不敢讓劉扶光冒然現身了。
“你不說,可以。”晏歡厭倦地點點頭,“那你們,也得被我捏在手上,直到他們來找我,或者我找到他們。”
持盈真仙還沒來得及開口回應,天便黑了。
是的,天空黑如初開,黑如未曾燃火的長夜,黑如一個無邊的口袋,日月星辰全在口袋外閃閃爍爍。
周易大吃一驚,剎那向下挪移了千裡之遠,等到周遭的鬼獸盡數離去,四野再次亮起,他才慢慢地升上地面,與先前的九重宮一樣,兩儀洞天同樣被晏歡一手收走,唯餘空曠的,好像被刮過好幾遍的地皮。
周易喃喃地罵了一聲:“直娘賊,出手忒快,差點沒躲過去……”
“我的師門……我的家!”孫宜年失魂落魄,孟小棠尖叫一聲,當即痛哭起來,“扶光哥哥,我、我們該怎麼辦啊,我怎麼突然就沒有家了呢?”
劉扶光看著眼前,面色蒼白,許久沒有說話。
“龍神應該是回了湯谷,”劫後餘生,周易僥幸地撥出一口氣,勸阻道,“仙君,咱們還是穩妥行事,先養好您的身體……”
“養好身體,又有什麼用呢?”劉扶光打斷了他,輕輕地問,“緊趕慢趕,還是叫他收走了那麼多人……”
他抿著嘴唇,抓住自己的一把長發,從周易腰間抽出一把小刀,毅然削下了那截頭發,慢慢分成四束,分給此刻六神無主的幾個人。
“拿著它們,”劉扶光道,“可以當成護身符來用,也算是我能為你們做的一點小事了。”
見到四人不解的神情,劉扶光苦澀地笑道:“我和他,會帶你們去湯谷……那裡是日出之地,也是我曾經的家鄉。到了那裡,我會引走晏歡的注意力,你們就跟著周易,去救自己的同門,還有家人吧。”
晏歡是誰?周易又是……等等,周易,這個名字為何如此耳熟?
眼見再沒必要瞞下去了,周易只得抹去偽裝的幻象,出現在四人面前。
“仙君,您當真要一意孤行麼?”
“你不是說了嗎,”劉扶光淡淡地道,“他對我心懷愧疚。”
周易啞口無言,僵了許久。
那些金口玉言的論斷,都是在他親眼見到晏歡之前的規劃了,今日再見晏歡,周易才恍然驚覺,愧疚是真,懊悔是真,可是至惡龍神的情緒和做法,絕不會與正常人相同。
依著劉扶光現在的健康狀況,要與晏歡孤身會面,當真與找死無異。
看著劉扶光,他亦露出了苦笑:“我在多年以前救下您,卻不是為了叫您去送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