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被天淵精心地養了一個月之後,顧星橋的面色已經紅潤飽滿了太多,身體同時增重了不少。看到他吃東西時專注的模樣,天淵向來冷漠如冰的目光,也不由漾出了淡淡的笑意。
總結來看,人類的許願類項,無外乎歸結於三大類:希望許願者本人過得好,希望許願者關心的物件過得好,希望許願者的仇敵死相難看。
天淵一邊推演,一邊熟練地撥亮篝火。
即便他不願意說,那也沒什麼關系。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我都會讓他心意圓滿的。
夜深了,他們熄滅篝火,鑽進溫暖的帳篷。顧星橋爬上柔軟的床墊,縮到厚厚的毯子裡,墊著如雲的枕頭,旁邊亮著一盞昏黃朦朧的小夜燈。
天淵不用睡眠,但他還是學著人類的樣子,合攏外骨骼,側躺在另一邊。
“你想睡覺嗎?”
夜晚的草原寂靜又喧囂,不見一絲風,卻有細細的蟲鳴,時隱時現地從外面傳進來,愜意得讓人想打小呼嚕。
“我睡不著,”顧星橋轉過來,誠實地說,“中午睡太多了。”
帳篷的底座和溫熱的床墊,有效隔絕了草地濕冷的寒氣,令人不但不覺得冷,反而有種“空調房裡蓋被子,暖氣房裡吃雪糕”的反差安全感。
“我們可以夜談。”天淵說,“還可以看電影,聽音樂,你想玩全息遊戲嗎?”
顧星橋搖搖頭,這是他罕有的露營體驗,他不想破壞這種自然慵懶的意境。
“你想談什麼?”或許是曠野太靜謐,或許是夜燈太溫馨,毛毯太細膩、太柔軟,他的語氣也較往常溫和了許多。
天淵說:“我們可以談一談各自的往事,增進對彼此的瞭解,我認為是符合合作程序的舉措。”
顧星橋說:“哦,那你先來。”
天淵思索了片刻。
“我只上過一次戰場。”他說,“然後我的意識就被設計師封鎖了,直到進入亂流區,我都是以運輸和威懾為主要功能的戰艦。”
顧星橋來了點興趣:“為什麼,要把你造出來,耗費的人力物力一定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只上過一次戰場,不會覺得很虧嗎?”
夜燈的光照下,天淵的銀白雪發在枕頭上蜿蜒,昏黃的燈火軟化了他五官的深邃稜角,使他便如那些古老油畫上的神明,朦朧而俊美驚人,不是凡塵能夠擁有的造物。
“我猜,他們是害怕了。”天淵漠然道,“我的思考能力與臨時演算能力相結合,使戰艦內部的指揮團隊,也變成了一群只會張嘴傻眼的白痴。
他淡淡道:“人真的很奇怪,他們期望我絕對強大,絕對完美,然而當我真的達到了他們所期待的水平,他們又不得不為此深深恐懼,擔憂我遲早有一天會取代人類的統治,用絕端的恐怖,奴役他們的政權。”
顧星橋困惑了,他只想說,嫉賢妒能的心理人人都有,但僅憑這個原因,就用條約封鎖一艘天淵級戰艦,這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
他問:“那你會嗎?”
天淵坦然地說:“我肯定會。”
顧星橋:“……”
行,就當我之前的想法都是空氣。
天淵話鋒一轉,道:“不過,那只是我昔時的想法。現在再思考一下,奴役一個文明,也實在沒什麼意思。”
“於我而言,物慾僅是虛無,權勢無關緊要,宇宙的真諦?那也不具吸引力,我對一個空泛的概念不感興趣。”他怠慢地說,“至於尋找自我的意義,倒還是個新鮮的課題,可奴役一個或者多個文明,和自我的意義又有什麼關系,我不是文藝創作裡的二流反派。”
顧星橋問:“嗯……你找到了嗎?”
“正在找。”天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快找到了。”
躲開他專注的眼神,顧星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好吧,你講完了,到我了是吧?”他生澀地轉移話題,“我的事,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