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星橋,他問:“你覺得不妥當嗎?”
顧星橋戳破蛋黃,叉了一塊下來,緩緩放進嘴裡。
確實是很好吃的煎蛋,蛋白軟嫩,蛋黃滑口,熟而不焦……
“不,”他說,“挺好的。”
顧星橋低下頭,將太陽蛋晃到吐司上,用手捧起來一塊咬。
火腿鹹鮮,芝士香濃,吐司又軟又蓬,就像一朵雲。他大口吃完了盤子裡的早餐,再一口氣喝掉溫熱的牛奶。
“我吃飽了,謝謝。”顧星橋放下杯子,說。
天淵於是脫掉圍裙,他走向訓練場,顧星橋也推開座椅,跟在後面。
和戰艦化身待了這麼些天,顧星橋早已察覺出,他制定的訓練計劃,與翠玉帝國截然不同,自成一套體系。短時間內,顧星橋還分不清孰優孰劣,但出自對光輝時代的自發信任,他願意為天淵的規劃付出汗水。
“今天,我來教你怎麼使用熱射線武器。”天淵說,“依據人類現有的科技水平,大清洗時代之後,你們應當沒有條件,再開採製造熱射線武器所需的介質了。”
“確實。”顧星橋的目光不由被他只在記載資料中見過,從未觸碰實體的裝置吸引,“最後一把熱射線槍,已經在淚火之戰中遺失……而那都是兩百多年前的事了。”
“相較人類的平均體能,熱射線武器的後座力強,瞄準精度差,只因它是專為地毯式轟炸設計的殺器。如果你被敵軍包圍,它同樣是最合適的脫困選項。”
天淵拿起一把鋼陶底座的精密軍械,遞交到顧星橋手中。
“握著這裡。”他低聲說,“左手放在這……右手按住,不要松。”
顧星橋專心地感受著手裡的沉重份量,他不覺得天淵靠得太近,可天淵的仿生嗅覺器官,卻已經聞到了他發間清爽的洗劑香氣。
……以及人體微微氤氳的熱氣。
冷凝液加速揮發,天淵薄唇稍闔,輕聲道:“瞄準鏡的準星,向下偏移三分之一格,才是熱射線最佳的校準範圍……”
不知不覺間,他全然環住了人類的肩膀,胸膛也若有若無地貼著對方的脊背。八根皎白的外骨骼,便如一個守株待兔的牢籠,安靜地蟄伏在兩側,只等顧星橋往後一仰,就能跌進這個牢籠的中心。
事實上,作為戰艦的化身,天淵那毫無人情可言的高傲,遠遠超過了設計師當初的構想。
他使用異化的附肢,來維持站立的姿態,從不親自踏足地面。為了彰顯和創造者的不同,彰顯“我脫胎於你,然而比你更優越”的天性,他設計的軀體,也比人類的普通體格更加大型。
處於虛擬的資料空間,他睥睨人類的碌碌,旁觀碳基生物在有限的壽命中,做出種種掙紮般的嘗試。在尚未衍生出性格,不知何為“傲慢”的時候,天淵就已為自身的獨一無二、與眾不同而高抬起了頭。
此時此刻,天淵彎下腰,顧星橋的身體,便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他的雙臂間……
天淵何止是不知所措,他的運算資料橫沖直撞,簡直是要發狂了。
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在他察覺到自己可以把顧星橋單手抱起來,察覺到顧星橋和他之間的體格差距,察覺到他可以把人類完好地塞進軀幹當中……為什麼,在他突然意識到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以後,他的情緒處理模組就一下膨脹得厲害,滿得他說不出話,也查詢不出故障原因?
“……放。”天淵扶著顧星橋的手,凝視前方的瞳孔失序擴張,下意識說。
炙熱的嗡鳴聲驟然響起,火亮的光線中,強有力的破壞射線,將戰艦的地板都犁出一道熔化滴落的深深溝壑。
顧星橋亦被那股後座力懟進了天淵的胸前,連帶著意識體的身軀,都是重重一顫。
顧星橋不覺有異,他再微調了一下角度,站穩了腳跟,又抬起手臂。
天淵輕聲說:“放。”
第二道射線,堪堪擊中了靶場盡頭的目標,天淵的左手,也不受控制地慢慢下移,扶在了顧星橋緊實的側腰上。
“進步很大,”天淵說,“你是學、優秀的學生。”
合金燒熔的氣味彌漫空間,又被風冷裝置迅捷地吸走,唯餘一絲似有似無的熾烈熱意,逸散在他們周邊。
“放。”天淵說。
第三道射線,猶如割裂空間的暴雷,橫空穿梭靶場,尾光帶著白熱的餘火,吞沒了縮小成一個黑圈的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