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說服魔域的?”餘夢洲悄聲問,“它居然肯放你們離開。”
法爾刻冷笑道:“它不放我們走,到時候兩敗俱傷,誰也沒好處。還不如我們給它挪個位置,讓它再造幾個老實聽話的傀儡來統禦此世比較好。”
等到所有人馬都站好了位置,頌歌啟用法陣,法爾刻釋放原初的魔力,朝聖的唇舌則念誦不可解的真言……而餘夢洲面前,唯有愈來愈盛的華光。
那光輝駁雜斑斕,遠非人眼能夠辨認的顏色。天空是流動的渦紋,大地是紊亂的極光,這一刻,世界亦凝固在對沖的亂流中,彷彿萬龍升空又墮地,餘夢洲必須緊閉上雙眼,牢牢抱住法爾刻的身軀,才能穩定住自己的心神。
朝聖頌唱的聲音越來越恢宏,猶如十萬尊青銅的古鐘在曠野上震響,一粒塵土落在地上,也以千萬倍的高速迅猛堆積、成長。灰塵凝固磐石,磐石再塑高山,巍峨的高山亦在失控的時間流速中崩塌殆盡,化作一粒微小的塵埃。
諸王身邊的結界層層疊疊,早已將餘夢洲籠罩了核彈都打不穿的幾十層,但他還是能聽見那震耳欲聾的聲響不住拔高,直至最狂暴、最澎湃的頂峰。
下一秒,朝聖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那麼一瞬間,餘夢洲的耳邊是完全寂靜的。
我聾了嗎?
他狐疑地在心中問自己,因為這透徹到可怕的寂靜,使他的心聲都變得無比嘈雜起來。
餘夢洲不敢睜眼,他用了些力氣,擠了擠法爾刻的腰,想弄出點動靜,測試一下他到底有沒有聾。
但仍然是一絲聲響都沒有,法爾刻只是無言地抱緊了他,示意他先不要亂動。
餘夢洲將臉埋在人馬懷裡,這樣絕端的寂寥中,他無從度量外界的時間,唯有拿自己的感官當標準。當他在心中默數到第一千百八秒的時候,只覺身後的空間豁然開朗,一股刺骨寒流從背後襲來,立馬就被倏然展開的結界彈走了。
“到了。”法爾刻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的家鄉。”
“哇!好綠……呃,好藍啊,”軍鋒大呼小叫,“那些都是水嗎,我可以下去洗澡嗎?”
“不行,”褻舌悠閑地說,“我在這裡都能嗅到鹹味,你想讓皮毛打結嗎。”
餘夢洲來不及狂喜,心裡就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什麼好藍,什麼好綠,這是可以隨便看到的地表風景嗎?
他轉過頭,困惑地四處一探——
頭頂就是漆黑如夜的真空,他如今視力大好,甚至能看到遠方緩緩漂浮的軌道衛星,而下方……下方則是他親愛的地球,百分之三十的陸地,百分之七十的海洋,大氣晶瑩,猶如看似薄脆的玻璃罩。
餘夢洲:“……”
餘夢洲徹底失語了。
“為什麼,”他慢慢地說,“我們會在太空裡?”
“空魔世界的個體,很容易就能被帶到高魔的世界,譬如魔域,魔域吸納你,就像你呼吸空氣一般輕易。”法爾刻解釋道,“但是高魔世界……尤其是我們這樣的個體,來到低魔力濃度,或者空魔力的世界,比一顆蛋,想擠進一根空心的吸管還要艱難。”
“所以,選擇域外的落腳點,是最輕松的方案。”頌歌說,“否則我們遷移的時間,還要再拉長幾十倍。”
餘夢洲嘆了口氣,好吧,反正異世界都穿越過了,這個宇航員視角,對他也沒什麼新奇的了。
“去到地球,千萬不能跟上面的人啊動物啊起沖突。”他再一次強調叮囑,“他們真的很脆弱,比我還脆弱……比我脆弱得多的多!說不定你們噴一下氣,就把他們點著了……”
“放心吧,”血屠夫做出保證,“你的家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知道分寸。”
……不,你們對自己的家才沒有分寸!
“我會看好他們,不會有事的。”法爾刻也安撫他。
在他身後,死恆星和朝聖卻在不安分地嘀嘀咕咕。
“凡事不能掉以輕心啊,萬一像上次一樣出了麻煩事……”
“那就你修改這個世界的重力,我趕個隕石下來,先把這個當做一重保險。”
“行,就這麼計劃。”
兩個惹事精一拍即合,等到餘夢洲懷疑地看過來時,兩匹人馬又飛速晃開,裝作誰也不認識誰的無辜模樣。
“走吧,”法爾刻說,“你的家在哪裡?指個路,我們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