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夢洲確實清醒了,他在內心的“佔有慾”那欄,重重打了一個對勾。
午後,他坐在走廊上看書,身後又響起熟悉的馬蹄聲。
餘夢洲轉過頭,來的正是這些時日不斷困擾他的皇帝本尊。
“我一想,就知道你在這裡。”法爾刻溫柔地笑著,手背在身後,舉出一捧馥郁迷人,美豔如血的花朵,遞到餘夢洲面前,“我聽說,人類常有給愛侶贈送紅色鮮花的習慣,你喜歡嗎?”
餘夢洲深思熟慮了片刻,斟酌道:“……這個花是用血養起來的,對吧?”
法爾刻:“……”
法爾刻沉默半晌,飛快將花束往下頭一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旁邊金瓶中沾著水珠,形如玉蘭的白色長莖大花,重新遞到餘夢洲眼前。
“這個不是。”他誠懇地說。
這下,餘夢洲是真的笑了,他接過那又厚又大的花朵,欣賞了一下,也重新將它插回一人高的金瓶中。
“我接受你的花朵,”他佯裝矜持地說,“那麼,你有什麼事嗎?”
法爾刻臥在他身邊,眼神中,愛意與笑意交加。
“事情都快處理完了。”他說,“很快就能去你的家鄉,你高興嗎?”
“真假的?”餘夢洲一把合上書,“靠,那我肯定高興啊!還有大概多久?”
法爾刻回答:“順利的話,不到一個星期。”
他拉著餘夢洲的手,目光明亮,輕柔地磨蹭青年手上的老繭。
“在回去之前,你能原諒我嗎?”皇帝悄悄地、可憐地問,“不說當下,你不能在回家以後還冷落我吧,愛人?”
餘夢洲咳了一聲,他沒有把手抽出來,也沒有立刻答應法爾刻的請求。
他頗為糊弄地說:“這個嘛,再說吧。”
“可是,我實在不能忍受了。”法爾刻的聲音既低且輕,微風柔柔地吹拂,繞過花樹和午後的長廊,他們就像在說世上最親密,最旖旎的小話。
“我的床榻冷得像冰一樣,半夜醒來好幾次,總要下意識地伸手去找你在哪。我好想你,我想你在我懷裡的樣子,想你挪到我的肚子下面,在那裡縮著睡著的樣子……”法爾刻哀哀地央告,“不要對我這麼狠心啊,愛人。”
餘夢洲臉紅了,他完全接受了法爾刻坦率的話語,代價就是連耳朵也燒著了。
“這個、這個嘛……”他結結巴巴,眼神遊移,“因為你有前科,所以我覺得,多觀察一段時間,還是有必要的……”
“那麼魔力?”法爾刻神情殷切地望著他,“我不會再妄圖改變你的心意,我不敢了。你……你還是會在我身上進食的,對不對?”
餘夢洲凝視著他的眼睛,一時語塞。
在此之前,他就沒見過法爾刻求人的樣子,高大的人馬臥伏在他面前,纏著他的手,懇切而悲傷地看著他……更別提他還有馬的眼神!馬那種又大又圓,水當當淚汪汪,會說話一樣的眼神!
“……你真的不敢了?”餘夢洲的內心已然動搖,但表面上還要裝出懷疑的態度。
“不敢了,”法爾刻說,“我可以發誓。”
餘夢洲輕咳一聲,“發誓就不用了,我知道你是說到做到的。”
法爾刻渴盼地對他施以注目,餘夢洲思索片刻,忽而狡黠地笑了一下。
他低下頭,不甚熟練地與法爾刻慢慢挨近。他的呼吸和人馬的呼吸,逐漸交融在一塊。
彷彿知道他要做什麼,法爾刻的眼瞳驟然緊縮,他使勁按捺住自己的身體,只是強忍著不動。
那是一個青澀的吻。
非常笨拙,非常生疏,卻讓人馬激動地發抖,一個靈魂能夠承受的甜蜜是有極限的,他的心亦要破裂成無數瓣了。
餘夢洲含住法爾刻的下唇,魔力便從下至上地讓渡了過去。他輕輕地吮吸,用鼻樑摩挲著對方的面頰,不知過了多久,法爾刻熾熱的手掌,向上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皇帝的喉嚨顫抖,咕嚕作響,他在融化與吞噬當中猶豫不決,也在下跪,以及把人類狠狠撞翻在床榻間掙紮激烈。最後,他所能做的唯有奉獻,法爾刻用洪流般的魔力淹沒了這個吻,同時也準備淹沒他的人類。
時間的計量全然無用,昏黃的光線下,他們終於結束了這個吻。
餘夢洲氣喘籲籲,不知為何,他笑得停不下來。青年的臉孔通紅,耳朵通紅,就連指節也泛著暈染般的紅。
不過,在內心的“幸福”一欄,又一次,他打上了一個對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