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餘夢洲急忙揩掉嘴邊的幹糧渣子,朝聖始終不能說話,這也是他的一塊心病了,“可以,軍鋒你再等等,我先幫朝聖搞定它的問題……”
軍鋒睜大眼睛,望著人類,又看看自己的首領,實在無法相信,上一刻還切實存在的洗刷福利,這一刻卻化為烏有……
軍鋒很委屈!但是軍鋒什麼都不能說,軍鋒氣呼呼地跑了。
“哎,它生氣了。”餘夢洲發愁地看著魔馬的背影,它悶著頭就跑,只肯留一個倔強的屁股給他看。
“沒關系,它氣得快,忘得也快,”法爾刻輕描淡寫地說,“十分鐘以後,你再看它,還是那副傻樂的樣子。”
一想到那個畫面,餘夢洲就不由得笑了起來,笑了一會,他突然察覺出不對,懷疑地轉向馬群首領:“等等,你剛才沒有欺負它吧?”
“我?”法爾刻驚訝地扇了扇耳朵,“怎麼會,我為什麼要欺負它?”
嗯,確實,餘夢洲一思忖,法爾刻也沒道理欺負年紀最小的軍鋒……
但他還是像哄小孩子似的,對法爾刻殷殷叮囑:“你沒有欺負它,那當然很好。因為你是首領嘛,它們不能違抗你,所以,你也不能隨便對它們使壞啊。”
這感覺很新奇,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對法爾刻說過這樣的話。它的耳朵癢癢的,心也癢癢的,忍不住又撲扇了好幾下,才沉悶地“嗯”了一聲。
餘夢洲填飽肚子,就提著箱子去找朝聖了。
“朝聖!”他喊了一聲,“來,我給你把銅環剪了吧!”
朝聖抬起頭,訝然地望著他,彷彿在說“是我嗎?”
“是的,就是你!”餘夢洲沖它招手,“快,趁七重瞳還沒回來,我們把這個解決了。”
朝聖很高興,它眼含笑意,喜滋滋地小跑過來,在餘夢洲面前臥下了。
軍鋒在遠處看著這一幕,很想大聲地“哼”一下,又怕人類以為自己對他有意見,於是小小聲地“哼”了一下。
餘夢洲沒聽見,朝聖是裝作沒聽見,它仰起脖子,將嘴唇上的銅環展示給修蹄師。
“我看看啊……”餘夢洲小心地轉動了一下,觀察金屬有沒有跟裡面的肉長死。幸運的是,雖然久不活動,但是朝聖還能在日常生活中來回搖晃這些沉重的銅環,沒有使它們固定在某一個位置。
靠近了細瞧,這些銅環也不是單純光滑的模樣,其上以巧奪天工的技藝,鏤刻著繁複的咒文和血腥的圖案,那些花紋的連結點,甚至比一根頭發絲還要纖細。
這些委實可以稱作上上乘的藝術品——倘若擁有如此惡毒的特質,還能被稱作藝術品的話。
餘夢洲毫不覺得可惜,他果斷用鉗子夾住銅環的一端,隨著他的虎口慢慢施加力量,堅固結實的精煉金屬,就像挨著熱刀的凍黃油,飛速變形、坍塌,直至崩斷成兩截。
夾出一個足夠大的豁口之後,他放下鉗子,一隻手緩緩地轉動銅環,一隻手託著朝聖的嘴皮,把它慢慢地轉出上唇,再反著轉出下唇。
“一個!”餘夢洲舉起破損的銅環,遞給朝聖看,“瞧!很輕松的,是不是?”
朝聖凝視著用以禁言的刑具,那一刻,它的目光深處閃動著陰鷙暴虐的烈火,然而狂怒唯有一瞬,下一秒,它看向餘夢洲的眼神,又彷彿含著淚光似的了。
望見它的眼神,餘夢洲急忙丟了手上的垃圾,繼續工作。
第二個、第三個……剪到第四個的時候,他已經可以看出,由於長年累月地背負著這些累贅厚重的器械,去除之後,馬匹的嘴唇已然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變形,也不知道這裡的藥膏能不能改善一下這種情況……
第五個、第六個,餘夢洲不得不停下手,擦擦鉗子上的金屬粉屑,那些鏤雕的精緻花紋,在斷裂時崩得到處都是。
第七個、第八個,第九個——“完成!”青年高興地放下鉗子,用柔軟的布料,抹去它嘴唇上飛濺的銅屑,同時心疼地看著那些豁口。
“現在,試試看張嘴?”
朝聖努力彈開粘合已久的唇舌,它想要發出聲音,可因為太用力了,反而笨拙地將血紅的長舌頭吐了出去,一下耷拉在嘴皮上。
它慌張地盯著自己的鼻尖,來回甩動腦袋,卻不知道該怎麼把舌頭收回去。
餘夢洲看著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他捏住朝聖的軟滑的舌頭,一點一點往裡推,魔馬大約知道該控制哪根肌肉,這才把舌頭成功地縮回牙齒後面。
“唔唔……”它對餘夢洲含糊地搖頭晃腦,餘夢洲倒是弄明白了它的意思,重新發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還在努力學著適應。
“好呀,”餘夢洲擦幹淨手,看七重瞳它們還沒回來,想了想,他就像做賊一樣,對朝聖小聲道:“我把蹄子也給你修了吧?”
朝聖眼睛一亮:“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