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江博士的智庫。”他說,“我沒有博士的密匙,他生前從未告訴我,但是我看過,我記得。”
泰德啞然閉上了嘴,他下意識環顧周邊,警惕地低聲說:“你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
“沒有,”江眠說,“我沒有告訴法比安。”
在這之前,他只想抱著最大的決心和毅力,向法比安抗爭一些東西,起碼要帶走他養父的手稿,在江眠看來,那些在筆記本上手寫手繪的研究素材,比讓高層眼紅看重的智庫更加寶貴,它們全是江平陽一字一句,一筆一劃的作品。為了得到它,江眠願意盡力從蝸牛殼裡探出敏感脆弱的觸角,哪怕這意味著更多的傷害,更多的磨難。
拿到筆記本之後,江眠就能以最快的速度策劃一次逃脫行動。他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年,江平陽曾經有意無意地和他說過很多秘辛,他完全可以找到研究所的破綻,然後遠走高飛,從此隱姓埋名,帶著江平陽的遺産,去他夢寐以求的大海邊生活。
西格瑪研究所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又牽扯到多少渾水摸魚的勢力,江眠心中十分清楚。但他相信世界之大,總能有自己的容身之處,他早晚有一天會重獲自由,徹底離開這個酷寒、壓抑、滿溢血腥的地方,走在真正的陽光下。
然而,人魚的再次出現,猝不及防地打碎了他的規劃。
他幾乎是魯莽地向泰德洩露了底牌的一部分,因為那股強烈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直覺,正在他的大腦中翻江倒海地尖叫。
他必須留下來,他必須親眼目睹那條人魚的樣貌,他必須……必須得做點什麼。
泰德的肩膀垮下來,像是被江眠擊敗了。
他沮喪地嘆息,說:“好吧、好吧!你把這麼要命的事告訴我,看來我也必須得做點什麼了。”
他掏出個人終端,小心翼翼地點選螢幕,一道光幕出現在江眠身前,顯示出一段極其短暫的錄影。
“你看吧,看完了我就必須得銷毀它了,原本我沒打算讓第二個人看它的……”
影片僅有轉瞬即逝的四秒鐘,可江眠盯著它,彷彿凝滯了漫長的四個世紀。
一條巨大的人魚靜靜漂浮在高壓電網中,尾鰭在混濁的海浪裡漫卷翻湧,想來世上再無如此瑰麗欲滴的絲錦煙霞,可從總體上看,他實在是一尾叫人咋舌的龐然大物。折射著精金光澤的細密鱗片之下,起伏交織著數千條雄厚有力的肌肉束,證明他完全能夠單憑蠻力,隨意地擊沉一艘小型漁船。
——盡管他身受重傷,遍體的血口深可見骨,猶如被大型船舶的渦輪剜刮過,這條人魚仍然是力與美的至臻化身,只有在油畫中方能驚鴻一瞥的神異傳奇。
江眠的目光挪動不得,黏在他身上。他是他生平所見的人魚中體型最大,最強壯的一隻。江眠猜測,他只怕地位非凡。
再仔細看看,這只人魚的人身胸膛健碩、肩膀寬闊,肌肉起伏之處,便如雄渾的群山。他染著淡血的眉目深邃,五官鋒利無比,左右的脖頸側分別斜嵌著三道暗色的鰓紋,你無法說他不俊美,但也無法說他野性得不令人生畏。
至於那條不可思議的魚尾,則是濃鬱的墨黑色,可無論是耳鰭、肘鰭,還是尾鰭,都流動著青銅色的金光,古傲如同初代的君王。
加上絲綢般的鰭翎,這只人魚的體長早已超過了三米。
如此巨大的品種,特殊的鱗色……
江眠如遭雷擊,這一刻,他的心髒瘋狂搏動,撞擊胸腔,分不清那股霎時竄遍全身的電流究竟是出自恐懼,還是出自激動,又或者出自悲痛,以及其它不知名的複雜心緒。
他面白如紙,睜大的眼眶卻是通紅的,他嘶聲說:“拉珀斯,風暴港的統治者拉珀斯……你們瘋了!居然敢把他抓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故事的順序不按文案的順序走,屬於是哪個有靈感,我就先寫哪個,所以第一個故事先定了深海人魚和他的飼養員了。
老規矩,截止到明晚更新前,評論的小朋友都有紅包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