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自己喜歡的事”,“要說自己想說的話”,這才叫做自我和任性吧?
“倒是你啊,為什麼這麼生氣?”
“哇,偷偷摸摸的才是真正開玩笑的話呢。”仙道轉過身,徑自往前走,“那天要是你點頭了,我一定會生氣,好像得不到承認似的。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嘛。”
“……”流川楓掄著肩上的揹包打他。“白痴!”就算不在人前刻意強調,該怎樣還是怎樣的,幹嘛這麼較真。“……下次別這樣了。”
“哎,你不生氣嘍?不過——我不答應你!”仙道飛快地推了一下他的頭,表情那麼從容得意,隨後拔腿就跑。流川楓僵了一兩秒,才想起來追上去。
他有種感覺,可能一直,一直都要在這個人後面追趕。他的打球風格、套路,思想,內心世界,總是瞬息萬變,永遠不知下一秒會用哪一招,他頭一次開始討厭自己的一成不變。
“啊,累死了啊!”一推開屋門,仙道便大刺刺躺在走廊上。“總是這樣可吃不消啊。本來我打算一起在外面吃過飯再回來的。沒想到你這麼認真地在後面追。”他看了看坐在玄關喘氣的流川楓。不由得想自己也蠻幼稚的,其實完全可以先停下來的,但因為他奮力地在後面追,反而不想停了,倒要看看誰先到終點,哎,興奮啊,簡直和在球場上的心情一樣。
“是你跑得太認真了。”流川楓大大喘了一口氣,調整好呼吸,說道。
“嘿,如果不拿東西的話,我明明還可以跑得更快。”仙道坐起來,瞅了瞅身邊的兩個包。
流川楓瞥了他一眼,沒言語。
“只好叫外賣來嘍。”他站起來,左右活動著肩膀往起居室走。“親愛的小院,親愛的小魚,這回你們不寂寞嘍!”
蠢材!一點也不見外了!流川楓竟有些歡喜,他,把自己居住了十幾年的家,當做自己的家。一撐地板站起來,走向起居室。
想來自從集訓回來,就再沒在家裡好好待過一天。
仙道將通往院子的拉門推開一道縫,自己坐在矮桌前,手裡來回擺弄著一張明信片。“竹久夢二的作品啊。”
那是父親寄來的,什麼時候寄來的忘了,不曉得怎麼會落在他手裡。大概從他臉上看出了疑問,仙道解釋起來,“噢,忘記跟你提了吧?這是那些天我在二樓的走廊裡撿到的,大概是從什麼地方掉落下來的吧,於是我就放在起居室了,心想你回來自己收好就是了。啊,沒想到你沒動呢。”
流川楓點了下頭,在他對面坐下。應該就是他說的這樣的了,也告訴了他,這是父親從哪裡寄回來的。“你,說什麼作品?”
“這個?”仙道瞅了瞅明信片,上面上一個穿著暗條紋和服的古典美女,只是背影,但藉此可以猜測到她的容貌——不可能不美。“竹久夢二啊,美術課上有介紹過他,好像還是個詩人吧。出了名的風月高手,呵呵。”他端詳著明信片笑著自顧自說,“我想啊,這畫的是笠井彥乃,或許是以葉子為模特的彥乃,嗯,我也是隨便猜猜的。”
流川楓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該在課堂上繼續睡覺了,偶爾應該聽一聽老師都在講什麼。
“彥乃是畫家一生的摯愛,可惜他們最終也沒能走到一起,彥乃家裡極力反對是一方面,她體弱多病,年紀輕輕就過世了。從此畫家一直在搜尋著彥乃的影子,雖然身邊的情人不斷更換,不能說對她們沒有感情,比如繼彥乃之後遇到的模特葉子,她使畫家從傷痛中振作起來,畫家關愛她,不願失去她,但終究最愛的還是彥乃,許多作品明明是以葉子為模特創作的,可熟悉彥乃的人一看便覺得畫的是她,文弱而憂鬱的面容,不可能是別人。”仙道面帶淺笑講完這些,將明信片放回矮桌上。
“山路彥乃是畫家替最愛取的名字,不能見面的時候常在信中稱呼她‘山’,後來修建的山莊別名也叫做‘山歸來莊’,畫家一直都在呼喚著他的‘山’。”他忽然抬起頭來,“可是啊,畫家戶籍上的妻子卻始終只有一位,名字叫岸他萬喜,第一任妻子。諷刺吧?”
“唔,不說這些了,怪沉悶的。估計你也不想聽吧,說著說著就說多了。”仙道站起來撓撓頭發,“我去叫外賣嘍!你想吃什麼?”
“不說話?想不出來,還是沒有特別想吃的?那我決定啦。”
流川楓盯視著明信片上的畫面,美術老師真的有講過這些嗎?學校的課程是這麼有趣?儲藏櫃裡還有很多畫面別致的明信片,風景的,各種畫作的,一一拿出來給仙道看的話,他是不是能都能破譯上面的故事?
外賣送來的煎餃和豬排飯端上了桌,仙道覺得太安靜了,都說吃飯的時候看電視是不良習慣,但他就是覺得晚飯和電視機是最佳搭檔。看看起居室裡的手提電視機,他想還是算了吧,桌子對面那家夥肯定不喜歡看電視。
就這樣在沒有沙發的和式房間圍著矮桌吃飯也別有風味啊,藉此也可以多瞭解對方的一些細節。他確實沒有在這樣的家裡久住過,東京的家也是西式公寓。
流川楓收拾掉餐具,洗過手,回到起居室看見仙道又坐在簷廊上對著花卉悄聲說話,不由得想這家夥是有點白痴。他沒有打擾,輕輕走過去,跪在地板上,從背後摟住對方,仙道的身體顫了一下,突然不再講話了,他覺得對方中意這樣的擁抱,總之能令他産生特別的感覺。自己也喜歡這樣,他的身板結實,肌肉洋溢著蓬勃的生命力,但絕對不是肌肉壯漢那種程度,卻比自己強壯一些,他希望自己能長成這樣,提高身體的對抗性,想起了山王的肉丸人,若當時要求自己同肉丸人像櫻木那樣靠身體來抗衡,恐怕自己做不到,做不到的事令他感覺不好,他希望把自己鍛煉得更加強壯一點。
“好像有一點短啊,不過也還好吧。反正是睡衣,不穿去見人,無所謂了。”仙道打量著自己身上那套淺藍色的睡衣說。
原來看著別人穿自己的睡衣是這樣一種心情。好像心裡有什麼得到了由衷地慰藉,想必他看到自己穿著他的舊衣也會産生同樣的心情吧?流川楓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
仙道將待客的被褥鋪在床邊的地板上,兩個身材高大的人擠在一張單人床上的直接結果就是誰也睡不好,自己還是打地鋪吧。
流川楓看著他的動作,將枕頭和被子從床上拽下來放到地上。
“誒?你就好好睡在床上唄。”嗯,以後都不會再搶他的床了,仙道想。
“可你會說冷。”流川楓不讓步。
仙道抿嘴沖他笑了片刻。“哎呀,半夜起來我說不定會爬到床上去哦。”流川楓哼了一聲,站起來關掉臥室的燈。躺好後,他依舊從背後摟住仙道。
“……明天遲到了,我可不管哦。”仙道沉吟了一會兒轉了過來。
上學遲到流川楓才不會計較呢,只不過早上不能跑步了有點遺憾。其實他心裡渴望更加激烈的,像是排山倒海那種氣勢的,最好能達到像酣暢淋漓地打了一場比賽之後那種全身虛脫的感覺才教痛快,,但這種話他本能地說不出口,所以仙道提出還是用手來做的時候,他果斷踢了對方,謹慎過頭了吧,根本用不著這樣!
多做了幾次,現在已經進步多了,至少不會再搞得好像交通事故那樣。各種不適還是存在,仙道也總是不可避免地被咬傷,但雙方還是願意繼續,除此之外,實在沒有更直接,更能靠近的方式了。
仙道想幫他把睡衣套上,免得睡著了無意中掀起被子著涼了,卻被他揪住頭發壓在胸口。哇,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力氣!算了,就讓他摟著吧,有能夠並且願意擁抱自己的人,是種幸福啊。而且,對方是他心中的清泉啊!
世界安寧了,沉睡了。流川楓愈發喜歡這樣的夜晚,他和他的那片世界,完完全全箍在自己的雙臂間,哪裡也不會去,徹徹底底地屬於自己了,安全,非常安全。他在想,應該用什麼,或者有什麼能拴住他,在他一下子脫離的時候,自己不至於感到太沒著落。這麼琢磨著,他漸漸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