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原因,他想自己是清楚的,不甘心承認而已。
牽掛還是思念?都沒有必要吧。青年隊的集訓,住宿條件肯定不差,飲食起居也很規律,完全不必擔心,和外界聯系只會分心,這是規定也沒有辦法。不過兩周多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嘛,牽腸掛肚的真的很沒出息哦。
其實,並非思念和急切地等待這麼溫煦的感念所致,更不是什麼空虛,失落這麼消極的感情。自己不是個不能掌控情緒的人。拉遠了距離,卻認識到了更加深刻明晰的東西,是那些導致的。所以才無能為力。
每天訓練結束後,仙道都會乘車來到流川楓家,不必去魚住家的餐館打工的日子他便幹脆住一晚。
他答應過這段日子幫忙照料院子裡的花卉和走廊裡的熱帶魚,流川楓已簡單告訴過他該怎樣做,並不是需要花費多大精力的活計。聽完隨口問他,以前多日不在家的時候,這些事怎麼辦的?他的意思,提前打電話給便利屋,到時會派人來處理。
家門的鑰匙他留在了院牆右上方的花盆底下。
踏入玄關的那一刻,他總是不經意想起在相去不遠的去年夏天,第一次走進這間房子的心情。
屋內靜悄悄的,下午外面陽光照不到的走廊深處,顯得有些幽暗。他輕輕脫下運動鞋,直接穿著襪子走進去,沒有聽到地板發出的“吱吱”聲,可見平日保養得不錯,不,應該是鮮少有人踩踏走動的緣故。
帶銅喇叭的唱片機,仔細地被一塊帶藍色帶花紋的桌布蓋著,沉睡在起居室裡。看得出他使用得非常精心。想到這裡仙道便一陣欣慰。
推開通往院子的拉門,一整天了,該好好換換屋裡的空氣。
他很中意這個小院,從外面出來的風中沾染上了植物的氣息。他從沒嚮往過高檔地段的豪華公寓或是氣派的臨海別墅,將來就想擁有一個隱沒在鬧市中央,獨門獨院的小宅子,若是有木柵欄那便更好,然後養一條杜賓,條件允許的話,就再養一條,不過那樣的話大概就不能再養貓了吧?
說起來,這個家裡的傢俱什物真的很少,除了大件的生活必需品,幾乎沒什麼雜物,怎麼看也不想是居住了多年的房屋。不過打掃起來倒是很輕松啊。
環顧著四周他就不禁會想象流川楓究竟過著怎樣日複一日單調的生活。換做自己的話一定堅持不下來,他喜歡淩亂一點的屋子,滿屋的雜物擺設象徵著自己生活過的痕跡,缺少了這些,便有種沒來由的空虛感,所以他不適應過分整潔的房間。
晚上仙道睡在流川楓的臥室裡,躺在他的床上,第一次的情景便會躍然眼前。匆促,窘迫,別扭,各種尷尬,還有疼痛和不適,沒有一樣值得稱贊,可心裡還是感激那一天的存在,若沒有,恐怕自己一生都不會懂得何為失去。
確切地說,不是失去本身,是失去的感覺。因為擁有過。幸虧……不是真真正正的失去啊。
徹悟的瀟灑是在業已得知失去原本擁有的東西並無法挽回而能徹底了無牽掛。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的人,不曾擁有,亦沒有失去過的人,能自稱無牽無掛,根本不是瀟灑,而是自欺欺人。
自己差一點就成了自欺欺人的家夥。應該說,自己希望如此,但天不遂人願。世間的事,太早看透並非好事,會澆滅心中原有的熱情,不住告誡自己過分執著有害無益,正因如此才要與人和事抱持無形的距離,靠得太近會被內心湧起的烈焰燒幹,其實自己懼怕這種情況,如果飽經如此一番摧枯拉朽的灼燒,再回首,恐怕一切皆以物是人非,討厭那麼狼狽不堪的自己。
一旦靠近了,便再也無力阻止了吧?不然就會變成現在這樣。瀟灑的極致,自己遠做不到呢。
從鐮倉到湘南海岸很近。
海灘上,遊人並不算多。神奈川的冬季再怎麼溫暖,一月的海水還是稍嫌冷的。
雙手揣在口袋裡,凝視著面前的大海,迎面刮來的海風吹斜了頭發和衣衫。夏日幽藍的海水此時有如褪色了一般,蒼白的浪花打濕了褲腳,確實有些冷。
其實冬天的海也別有一番風味。海水的顏色更加接近天空,如同一幅色彩協調的靜態風景畫。
此時此刻呈現在眼前的這副風景畫黯然失色,色彩凝固龜裂,又好像是有人拿著一把裁紙刀左劃一刀右劃一刀,原本的色彩一片一片脫落,只剩下空虛無力的線條勾勒著單薄的輪廓佇立在眼前。
“你說的對,你的確不是我的全部;你不在,卻放佛一下帶走了我的世界的全部色彩。不過半個月的短暫時間而已……”
真沒意思啊。仙道打算離開了。
一轉身,驀然注意到右邊正朝這裡走來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腋下夾著沖浪板,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沖浪愛好者,應該是專門的教練,並肩走在他旁邊的人面板黝黑,乍一看兩人年紀相仿,實則不然呢,牧前輩的面向的確是稍嫌老成,他忍俊不禁。
“咦?仙道,是你啊。”牧也看到了他,先打招呼道。
“嗨,牧前輩,你們好。”仙道點頭向面前的兩位致意。“啊,你這是……”看他今天的打扮也不是來玩沖浪的。
牧稍作介紹後,說今天只是來向身邊這位教練討教一點關於沖浪方面的經驗,現在去一趟沖浪器材出租店便要回去了。
仙道聽完,微笑起來。“看得出牧前輩很輕松啊,想必聯考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吧?”
“哈,是啊,我巴不得快點開始呢!”牧回以胸有成竹且頗具深意地一笑。“眼下時間已經不多了,與其抓瞎一樣不斷往腦子裡填東西不如盡情讓心情放鬆下來,到時會發揮得更好。”
若對自己沒有足夠的信心,絕對說不出這樣的話。不過唯有這樣才是“帝王.牧”。
鼓勵的話對他來說只是多餘,他不可能在複習不充分的情況下任自己放鬆。“那麼,往後一流大學見嘍,牧前輩。”仙道笑道。
“哦?”牧一愣,隨後撇嘴淺笑,“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這個啊,我會盡量努力的。”仙道有點調皮地歪了歪腦袋。
“嗯。時間不早了,不打擾你了。我們先走了,有機會再聊吧。”
身為神奈川首席球員的牧,又帶領海南籃球隊在全國賽事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他卻沒有接受大學籃球隊的邀請,而是決定參加全國聯考,憑自己的實力考取理想的大學,是要證明自己在學業方面亦很優秀吧,透過自己的努力取得的成績才是最值得驕傲的。仙道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