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拼命用雙手捂住嘴，怕自己驚叫出聲，他左右轉頭，很想讓神看到這不自然的情形，可對方聚精會神趴在桌上抄寫什麼，根本不撩眼皮，平行位置那桌上的兩位似乎全然沒注意到他，周圍座位上的陌生人們也都沒有注意到，唯獨他急得團團轉好像傻瓜似的，只好什麼也不說，靜下來繼續看看了。
“好了，好了，不鬧了，”仙道雙手擺出暫停的動作，“你繼續吧，我睡一會兒。啊，特別喜歡圖書館自習室裡的氣氛，慵慵懶懶的，最適合小憩嘛。”
嘖！你只是一看書就犯困而已吧？流川楓轉念一想覺得不對，他待在公寓的時候總趴在床上看書來著。嗯，世上就是這種怪人，對氣氛格外挑剔，主要是太閑了才會分析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吧？他點點頭，旋轉著指間的圓珠筆。
嗯，有古怪啊，絕對有古怪，清田也轉著手裡的筆琢磨著，右手換左手的時候不小心失手了，“啪”筆掉在桌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噪音。他拾起筆，對旁邊的神賠以歉意的笑臉，神搖了搖頭，沒理會他，繼續摘錄報紙上的內容。
他來回扭扭身子，雙手握著筆兩端撚來撚去，這個…….流川和仙道的交情不錯呀！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不錯。嗯，上一次和他們在公園裡打球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可是和現在大不一樣啊，那會兒還蠻正常哩！剛才那樣看來，簡直像是熱戀中的情侶，眼裡完全沒有其他人的存在——有些事當事人總是難以發覺，旁觀者卻一眼便能看出。噗！他登時被自己的看法嚇到，再一次死死捂住險些叫出聲的嘴。不可能，不可能，怎會有這等荒唐事！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要不就是讓這五篇作業給急瘋了！他連連捶打自己的腦袋。
“信長！”神拉住他的衣袖，這次他真的有點生氣了。“你再不安靜一點，我們就走吧。”
“呃，對不起啊，對不起，神前輩！”道過歉，他老實地趴在桌上，下頜支著桌面，眼睛還是忍不住旁邊瞟。
流川楓拽了拽被他壓在頭下的植物圖鑒，無奈拽不動。他輕輕挪了挪身下的椅子，更靠近對方一些。已經睡著了？彷彿全世界都跟著進入了沉睡，睡著的世界才最安穩、最踏實。90的生活是籃球和睡覺，剩下的10還能容下這家夥，他兀自點頭，不，籃球是兩人的交集，那麼他佔據的空間就大於10了，但是想想看的話，容下去也沒有問題啊。
他的腦子也並非除了籃球之外便空白一片，對別人的事置若罔聞從不考慮。時不時會想到富丘中學的學弟們，還有曾並肩奮鬥過的隊友們，他們初中畢業後怎麼樣了？現在湘北白痴櫻木的各種狂妄言行，他和大猩猩之間的種種趣事等等。這些插曲，發呆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起，不過轉瞬即逝罷了。
關於仙道，無疑考慮得是最多的。誠然他不懂得處理自己的情感，目的卻從未迷惑過，或許正因為不會處理便丟在一旁沒有為此分散情緒才使得心裡的目標一直格外清晰——他希望仙道只對他一個人開心的笑，不想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分享。嫉妒？他不懂這個名詞，也沒興趣弄懂，他一心只想著如何達到這一心願。他隱約明白阻礙的正是仙道本人，他只將自己帶到獨屬於他的那片天地的外圍，讓自己感受一下從中吹出來的與眾不同的風、看看不一樣的風景，然後就像關燈一樣，那片世界疏忽消失了。如果沒有他的認可，自己是無法走入的，那麼彼此間也許永遠就停留在目前的位置上，忽冷忽熱，忽進忽退。這讓流川楓這樣性格非黑即白的人感到一絲絲焦躁，不進就該退，可這麼退了不是太窩囊了，先前那些事算什麼？他瞟了瞟趴在桌上氣息平穩的家夥，雖說不痛快，可怎麼都無法輕易放手。現在能做的，就只剩在目前的狀態下等待了嗎？
他低下頭湊近仙道的臉龐，這一刻，剛好和平行位置的清田對上眼神，他登時直起身子回瞪對方。清田一凜，畢竟心虛，訕訕轉過頭去。
仙道驀然抬起右手搭在流川楓脖子上，硬拉他靠近。流川楓極力撥開他的手，往對面指。“哦？”仙道扶著頭看向對面，清田果然又在看著他們，他從容地笑著沖他招手，不見絲毫尷尬。
“啊，你剛才在幹嘛？”他揉著眼睛問流川楓。
“盯著你的臉看”這種話打死也說不出口。
“快繼續吧，再耽誤下去就中午哩。我去隨便找本小說看看哦。”仙道說完便起身暫時離座。
流川楓不緊不慢轉著手裡的圓珠筆，用那種能殺人的眼神直勾勾盯著清田。
“咕”清田吞了口口水，老老實實轉過去，低頭看著面前空空如也的作文字。天哪！來了這麼久一個單詞都沒有寫啊！太糟糕了，都怪那兩個家夥，害我把正經事都耽誤了！
大約中午12點多的時候，仙道起身走到清田和神的桌旁，輕聲和他們聊了幾句，順便打聲招呼，告訴他們，他和流川楓要先走了。
神摘錄資料太過忘我，經他提醒才發現中午都過了，便禮貌地先和他們道別，表示他和清田一會兒也馬上要走了。
至於流川楓，他恨恨地盯著清田直到走出自習室，這麼著，清田也沒敢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吃過午飯，又在周圍走了走，踏上回程的電車。
這列電車比來時擁擠，沒有座位。
仙道還是選擇站在車門位置，流川楓背靠車門右側的欄杆，站在他對面。他的視線越過流川楓的肩膀，望著車窗外一掠而過的街景。流川楓戴著耳機閉著眼睛，身體隨著車廂震顫輕輕擺動。
“哎呀！”一陣劇烈地搖顫，仙道藉著沒站穩的機會整個趴到了流川楓身上，他無疑充當了肉墊。“混蛋！”嚇了一跳，當然不能甘心！可仙道也沒有要起來的意思，這麼誇張地摔法，怎麼覺得是成心的呢？“別生氣哦，我就是故意的。”果然！理直氣壯的承認只會更教人生氣吧？
“反正人這麼多，不會有人注意啦。”仙道笑著戀戀不捨地起身，重新握好欄杆。“我後天就要開始訓練嘍，你呢？”
“三天以後。”流川楓簡單答道。
“呀，不公平嘛！”
流川楓瞟了他一眼，沒說話。一兩天而已，不值得計較吧。
“哎，我可是很擔心你在沙發上睡死過去哦。你一睡著，沒人提醒就想不起吃飯吧？都不會餓醒啊？”仙道確實挺吃驚的。
“上鬧表就好。”
仙道呵呵笑起來，“你可真怪。”
你也沒資格說別人。“彼此彼此而已。”
仙道慢慢斂起笑容後便不再開口，望著車窗外。流川楓也順理成章地繼續沉默著。
這一趟又是同一站下車，沒有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