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很煩吧,因為我?”這回流川楓一下坐起來直接問道。他是不敏感的人,若他都覺察到了別扭,那確實是有問題了。
確實煩惱,但不是因為你,我自知問題出在我身上。仙道收頜望著他那張倔強的臉,唯有這麼看著他的時候,才覺得那些煩惱不過是庸人自擾,到底還是想和他待在一起吧。他呼了口氣,略略垂下視線,“有時,就連我也搞不清楚我自己,總之沒事的,也許過段時間自然就好了。”他輕輕拍了拍流川楓的肩膀。“現在啊,先出來吃飯吧,這兩天你也沒吃什麼正經飯呢。”
“嘿,你今天主動來找我,我可高興哪。”他似乎又恢複了原樣。
看著他走出臥室的背影,流川楓不禁想,你自己都搞不清楚,別人就更不用說了,而且你還總是故意不讓別人看透,因為討厭被看穿,那別人還能怎麼辦呢?
飯菜依舊是新年的菜色,不曉得房東太太提前準備了多少,大概是以前家裡人多的時候養成的習慣吧。
“……你不是熱情得教別人無從接受,就是消失得無影無蹤。”站在水槽前清洗餐具的時候,流川楓倚在門框上看著他低聲道,“這樣很難教別人相信你是認真的。”
仙道僵了一下,擰了擰海綿上的泡沫,繼續手中的活計。“這,我只能說,讓時間去證明吧。”
流川楓沒回話。
“喂,留下來吧。”仙道忽然轉身對他說。
“……”他轉身回了臥室。
“水有點涼吧?我說洗澡水。”仙道邊用毛巾擦著頭發邊問道。
“還好。”
獨自待在家裡,坐在起居室裡聽大提琴曲,回應的唯有院子裡風吹動花卉的沙沙聲,無法産生那種玄妙的感覺,流川楓覺得真正能與大提琴遙相呼應的唯有海的聲音,聽不到海聲是不行的。
“再來一次?”他問。意思不言而喻。
“啊?這麼快啊?”
“……”
仙道有點窘迫,他放下毛巾,關掉臥室的燈,坐在床上靠著床幫,擰開上面的臺燈。
“距離上一次才隔了兩天多點的時間誒,我哪能做好啊。第一次就搞得傷痕累累了,怎好再蠻幹啊?”
“你怕啊?”
仙道轉過頭去,用有點好笑的表情看著床內側的人。“我還好呀,倒是你一整天動彈不得,我怕再亂來的話,真要揹你去醫院啊。”
流川楓哼了一聲,背過身去拉上被子。
“喂,我倒想問問你啊,為什麼你這麼想那樣啊?”仙道摸著他未幹透的頭發問。其實蠻奇怪的,他為何會對自己有沖動啊?其實越野的話沒錯,對方是女孩子才是正常的。
“……就是想。”又是這句。
“呵,真拿你沒辦法。”仙道關上臺燈,面向他的背躺下。“喂,告訴你一件事吧,我的秘密哦。”他將手搭在對方身上。“其實呢,我本來是有一次嘗試機會的,在初三的時候——”感覺對方的身體動了動,他繼續說下去,“對方是女性,具體年紀看不出,大概比當時的我年長十歲左右吧。那是春天,當時我在代代木公園裡散步,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迎面走了上來,主動問我願不願意和她一起遠離喧鬧去個靜謐的地方。說實話,比起她本人,我被她的搭訕方式吸引了,遂和她一起走了。
“東京無數的樓宇中,真的存在不少光怪陸離的地方。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當時她帶我去的地方究竟是不是賓館,落地窗外櫻花浪漫,啊,反正絕對不是她家就對了。嗯,她渾身散發著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妝化得雖濃卻不讓人厭惡,說來挺丟臉的啊,當時我確實動了歪念。不過——當她脫下最後一件上衣露出裡面的花邊內衣時,就在那一霎,她身上吸引我的東西,完完全全消失殆盡了,於是我就推開了她,‘這樣不好’,啊,當時好像是這麼說的來著。”
“她當時的表情,我想我恐怕一生都難以描述。過了一會兒,她開始放聲大哭。其實她也是第一次這麼做——搭訕學生摸樣的陌生男人。她邊哭邊說,不知何時變成了這個樣子,過去不是的,以前總是圍著逗她開心的那些人不知何時都消失了,放佛不曾存在過一樣,因為年紀大了嗎,美貌什麼折價了全都不值錢了,所以不得不低頭懇求比自己年紀小的人,最後卻還要遭到拒絕。我就一直待在她身邊,陪她哭夠,然後——她向我道謝,從此再未見過面。”
仙道的故事講完了。
流川楓轉了過來,想要說點什麼,卻被他用手指適時壓住嘴唇。
“這樣就好,”仙道摟住了他,“我喜歡這樣的感覺,讓我不再迷惑。睡吧。”
流川楓明白了,他所需要的不是那個,而是更為抽象的難以捉摸的能夠深切吸引著他的東西。可是這麼不具象化的東西,萬一哪一天真的消失了……不過今晚,總算又瞭解了他一些吧?如果像這樣一點一點累計起來,總有一天會填滿自己心中的不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