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郎睡著了。
臉上還帶著安穩的微笑,規律且正常的呼吸,配合著肩胛骨的起伏,還有一點微微的鼻息聲。眼前的景象,讓凱伊那雙美麗的眼中浮起一絲心安。
不是不可能。凱伊看著三四郎趴伏的背脊,一邊心想。
那是攸關性命的大病,可是三四郎還沒恢複完全就先抱了他。
而且那不是一般的性愛,而是月人式的瘋狂性愛。
三四郎回應他的,是他月人式的渴望,三四郎給的,也遠遠比他要的更多。
但此刻三四郎那彷彿沒有止境般的體力,大概也到極限了吧。
他的臉貼在已經皺掉的床單上,雙唇微微地開啟,一臉的天真無邪,看起來就像個玩累而熟睡的孩子。
凱伊伸手想把三四郎額前的頭發撥開,這才發現自己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或許他也同樣到達極限了吧,凱伊的唇邊逸出一絲苦笑。
不只如此,他全身上下的氣力,也已經宣告消耗殆盡,撐起身體,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三四郎。
看樣子,三四郎一時半刻應該還不會醒過來。
如果可以的話,凱伊心想,他希望暫時保持現狀。
小心翼翼深怕驚醒三四郎的凱伊,打算隨便沖個澡就獨自前往艦橋。
其實他並沒有特別的任務需要到那裡去,他只是想找一個人多的地方……只要三四郎醒來的時候,不會只有他們兩人獨處就行了。
三四郎會怎麼看他呢?光是想到三四郎重新取回的正直,凱伊便膽怯了。他不知道當三四郎醒來時將會對他說什麼。
他知道三四郎不會羞辱他,如果三四郎看不起他,那麼打一開始他就不會這麼做了。
他怕的不是這個。
三四郎曾經拒絕過他,還離開他身邊,雖說剛剛他們再一次地相互擁抱了,但他不認為三四郎已經忘了這回事。
不管他再怎麼自欺欺人都必需承認,他們兩人剛剛那如同野獸一般的性愛,並不是出於純粹的慾望。
感謝、義務、同情,這類的詞句,只會讓凱伊更加喘不過氣來而已。
他已經受不了再次被三四郎疏遠忽視了。
「如果倒下去的是我就好了……」
那段除了滿足身體上的慾望,什麼都沒辦法想的時間,已經如焰火般被鎮熄了,如今冷靜下來的凱伊,只能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他沒有三四郎那樣的體力,也沒有與死亡對抗的力氣。如果是他,大概會選擇繼續沉睡下去吧,那比對抗要來得輕松多了。
entoori——思考死亡。凱伊總覺得,這句話帶了點多愁善感的意味,但聽起來又是如此的甘美。
背靠著三四郎的體溫,凱伊的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對現在的凱伊來說,有時間停下來好好思考,或許就是一種不幸吧。
「是你要去恨你自己的,不要拿我當藉口。」
突如其來的話聲,讓凱伊那雙美麗的眼睛瞬間凍結起來。
凱伊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連身體都僵硬了起來,感覺到三四郎搭上了他的肩,凱伊轉過頭看著眼前應該熟睡的男人。
「不要去想那些無聊的事。說吧,不管你有什麼問題我都會回答。」
在那一瞬間,三四郎應該有感覺到從凱伊身體散發出來的殺氣吧,看著身下的凱伊,三四郎毫無芥蒂的笑了。
「你啊,就是隻想著自己的事,才會完全無法相信自己吧。」
「——你為什麼會突然想抱我?」
……三四郎就是能夠看穿他在躲避的東西,然後毫不在意地一語道破,這是三四郎的殘酷。在感到害羞以前,凱伊就先發飆了。
看著三四郎還是一臉蠻不在意的笑容,凱伊知道對性愛既慎重又有潔癖的他,絕對有足以滿足對方的體力。可是就算他也樂在其中,他的內心深處,應該對這樣的性愛也抱有相當的嫌惡感吧。
因此凱伊更加不明白,三四郎為什麼不拒絕他?
「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我想要你吧。」
毫不畏懼地直視凱伊那雙彷彿燃燒般的深紅色眼眸,三四郎微微地噘起雙唇,看起來略帶些稚氣,沒有半絲虛假。
但三四郎的誠實,卻意外地更加激怒了凱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