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法魯德那來說,眼前的狀況,簡直就是那個說起話來沒有一絲人味可言的家夥,為了測試究竟需要多久的時間,玻璃球才會因為他閉上嘴而破裂所做的「實驗」,甚至連被破片割傷的位置以及程度,似乎也都在他的實驗範圍內,搞不好最後那家夥還會把他所遭遇到的恐怖與痛苦畫成圖表,然後調整計量單位,再作出分析的結果……
就在這一段他什麼話都沒辦法說的時間裡,他的想像力簡直可以說是發揮到了極致。不管他再怎麼喝斥自己的大腦,希冀能夠停止這樣的想像,無奈他的意識,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朝那個方向一路集中過去。凱伊剛剛已經讓他看到了玻璃會怎麼破裂,那些破片又有多麼尖銳,以及傷口可能會怎麼流血等……待會兒這一切,很有可能會在他自己的嘴裡,完整地重現一次。
凱伊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變化,這讓法魯德那更為懼怕,他只能放任恐懼爬滿他的全身,然後默默的等待。
傑德·法魯德那開始感覺到疲倦,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逐漸變得濁重的氣息,與他開始顫抖的身體。
就算他竭盡全力張大嘴,他的牙齒都還是會抵在玻璃表面上,並發出摩擦的聲響,他知道他嘴裡的玻璃球有多麼脆弱,他甚至可以想像,在他咬破這東西的瞬間,將會感覺到什麼。
這是用玻璃做成的兇器。雖然它既輕薄又脆弱,但這東西可是會致命的。
那種恐懼感,讓他不由自主地慢慢抬升自己的身體,而心理的恐慌,也愈發地強烈了。
「這是船上的配置圖。」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劃破空氣中的靜默,讓他的肩膀顫動了一下,他抬起被汗濕的前額,看著凱伊。
在這男人的面前,放了一張航宙船的3d配置圖。
「請你告訴我,你在哪些地方放了蟲籠。」
他已經連反抗凱伊的力氣都沒有了。法魯德那的一隻手,不知何時被從椅子上放開,他慢慢地抬高了手,指出好幾個位置。
「只有那些嗎?」
就像急於附和一般,那男人趕緊猛點頭,表示自己句句屬實。
他得使勁全力才能把嘴張得非常開,而在這個看起來不很可靠的男人面前,凱伊又推過來一個小型的控制器。
「接下來,請你在這裡輸入這個病究竟有沒有特效藥,還有你給我們機組員的暗示內容。」
法魯德那的下顎已經撐到極限,正在不斷地上下顫抖著,而雖然他大張的口妨礙到他的視線,但他還是把手伸近鍵盤。
——沒有特效藥,但是有處方箋。我給傭兵的暗示是「entoori」。
「思考死亡?」
——我要他回想到目前為止,所遭受過的所有苦痛,然後想像那個痛楚,我命令他思考自己該不該死。
「要怎麼解開這個暗示?」
——除非他真的有那樣的記憶,這樣的暗示才會有效。在我們過去的實驗裡,沒有成功解開暗示的例子。
「……我知道了。」
點點頭,凱伊轉過身,就這樣踏出了醫療室。那個男人見狀一驚,竭盡全力地想要喊叫出聲。
「嗚……咕……」
似乎是聽見了男人的叫喊,凱伊轉過頭。
「我並沒答應只要你說,我就會把東西拿出來。事實上,你只是很單純地回答了我的問題而已。」
「你有手吧,那就請你自己盡力把下顎拉開了。」
冷淡地把話說完,凱伊轉過身,背向那個努力睜著滿是血絲的雙眼,掙紮地向他伸出手的男人,快步走出醫務室。
「你這人啊,比我想像中的更為偏激哪。」
凱伊才出了房門,近衛凱就等在門口。那語氣與其說是驚訝,還不如說是驚愕。
凱伊一問出蟲籠在哪裡,他就馬上走出房間,指示其他的組員分批進行搜尋。羅德與莎多蘭目前就是正針對這個任務,而在船艙裡東奔西跑。
「那種器量狹小的男人,對痛苦都很敏感……皮開肉綻的傷口、噴溢位來的鮮血、銳利的玻璃碎片等,這等於是視覺上的拷問。你做了非常殘酷的事呢。」
近衛凱一邊說,一邊拉起凱伊的手進行治療。凱伊的手掌到現在都還在流血,破片也還沒完全取出來。
「會痛嗎?」
「三四郎怎麼樣了?」
完全沒有理會自己手上的傷口,凱伊全心全意掛念的,是目前人還躺在床上的三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