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許銳在一片沉默之中率先站起身來。
“青魚說的話,我可以作證。”
“……”許銳為人正直,在圈裡還是很德高望重的。如今許銳站出來說了這樣一句話,基本上這場記者招待會的結局就已經定了。李明竟又急又氣,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壓抑著怒火冷靜下來思考拉回一點局面的辦法。
“李莫愁,當時你找到我們口口聲聲保證你才是受害者時可不是這樣的!”
實在是對不住了。李明竟在心中悄悄說,面上卻帶著怒極的神色轉向身旁沉默著的胖子,你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作者,大不了往後我再補償你一些,但是果果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一步,她的名聲是不能壞的。何況,你一句話都不反駁,也不見得我就真的冤枉了你。
李莫愁被他吼得向後縮了縮,整個人怔了片刻,卻終於說出了整個晚上的第二句話。
“對不起。”
中學的時候,有一次班裡競選班長,十個候選人一路pk下來只剩下蘇白和另一個女生。那時候蘇白成績好人緣好,幾乎大家都以為就是她了。但是公佈結果的前一天晚上那個女生給老師送了禮,加上並不是什麼大事,老師最終還是把班長的職位給了那個女生,蘇白只做了副班長。當事人蘇白對這件事情的反應大致是平淡的,李莫愁卻差點氣瘋了。一面為自己的好朋友覺得不公平,另一面又覺得那個偷偷給老師送禮物的女生真是壞透了。
可是那個女生還是成了班長,並且做得還十分不錯。大家都喜歡蘇白,但對於那個當了班長的女生是畏懼大於喜愛。於是那個女生的安排總是能夠很快就被落實,整個班級在她的收拾下變得有秩序起來。慢慢她開始建立了自己的威信,大家再回顧當初選班長時候的事情,又覺得其實讓她當班長是對的。就連李莫愁再看到那個女生時,也覺得她好像沒有那麼壞了。
成年以後李莫愁想起小時候跟著李父李母一起看電視,常常指著裡邊的演員問,“這個人是好的還是壞的?”然後得到父母“是好人”或者“是壞人”的回答。於是她常常覺得,如果人的劃分真的可以那樣簡單,是好是壞涇渭分明,那他們就都可以不用活得那麼辛苦了。
這段時間她常常想,也許謝青魚真的可以成為一個很厲害的演員也說不定。如果有一天謝青魚功成名就了,眾路人再回憶起她當初偷室友劇本放在自己名下出位的經歷,大概也都只會反應平淡地說一句,偷就偷了吧,誰沒有一段黑歷史呢?而現在這個可能性就握在她的手裡,她只要站出來,也許就能斷掉還沉寂著的謝青魚所有的後路。一個人的未來那麼重,這種主宰其他人命運的感覺,李莫愁一點都不覺得愉快。
李莫愁並不確定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謝青魚到底是不是錯的。而即使謝青魚傷害了她的事實是真的,即使做了這些事情的謝青魚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她也同樣無法理直氣壯地站出來代表受害者的正義去懲罰她。就像謝青魚說的,為了報複她選擇和李果果合作的李莫愁自己也沒有好的多徹底,她是不是真的有懲罰謝青魚的資格,又或者,謝青魚做錯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值得她受到斷送所有前程的懲罰。
一個人的未來真的太重了,李莫愁覺得窒息,她開始後悔了。
如果李果果安排的一切落實,她作為那個“劊子手”,大概會虧欠謝青魚一輩子。與其這樣,還真的不如讓謝青魚欠著她一陣子。所以在休息室裡,李莫愁用簡訊把記者招待會的具體時間和準確地址發了出去。收件人是謝青魚。
其實最糟糕的結果李莫愁已經在腦海裡模擬過很多遍了,大不了就是她被冠上各種難聽的詞彙再聲名狼藉一次。可是她不是公眾人物,只要不上街不上網不看電視和報紙,把最難熬的一段時間度過去,等到媒體的視線被其他事情轉移之後,她的生活大致又可以重新平靜下來。大概又會難受一次,大概這就是她不自量力要報仇的代價。
李莫愁覺得徹底的累了,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她已經不虧欠任何人。s市的紙醉金迷和爾虞我詐都不適合她,她又想離開了。
招待會散場,賺足了爆料的記者們離開時都是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李莫愁對欲言又止的李明竟鞠了個躬,回到後臺準備從員工通道離開,卻被宋梓明攔截下來。
“為什麼要幫謝青魚?”
“……”
“你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你知不知道記者會開完之後,你給你自己和果果他們一家帶來的是什麼?”宋梓明的聲音裡有壓制不住的憤怒,“用這種自殘的方式去拯救別人,李莫愁,你以為你是聖母還是耶穌?你腦子裡的迴路到底是怎麼長的?”
真累啊。李莫愁沒有正視宋梓明的眼睛,只是一味說著對不起。
宋梓明恨極了李莫愁關鍵時候的退縮,看著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又實在說不出什麼重話,只好在心裡罵自己瞎了眼看錯了人然後甩頭走掉。
真累啊。
李莫愁全身脫了力一樣,從身體到心都沒有一點力氣了,靠著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甚至開小差地想了會兒,如果這時她能像那些電視劇中女主角一樣就地暈倒就好了,只可惜她身體太壯,實在是暈不過去。
大概是工作人員把會場的燈關掉了,黑暗中走廊的遠端有高跟鞋落地的聲音走進,然後就有一束手電光直接射到她的眼睛上,李莫愁條件反射地伸出手去擋。
“你果然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