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恨自己恨的要命,看著呆呆的躺在床上的孩子,他恨不得自己代替了他承受所有,恨不得馬上把那兩個人給趕出去。
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前者他做不到,後者他同樣做不到。
過了大概五分鐘,又或者是三分鐘,老人自己用隨身的帕子擦了擦眼淚,撐著身子,將身子從半趴的狀態重新挪到輪椅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骨針。
這一次,慎之又慎,重之又重,因為他手裡的這條命,比起他自己的,都要重得多。
“白核,你過來做什麼?”軍人看到從遠處走來的溫和男人,本來不欲理會,但是看著他筆直的向著老人和白斂所在地方的走來,也不得不站在門前,攔住了白核前進的路。
白核看到軍人站在這個地方,也猜到他那個爺爺應該過來了,透過軍人脖子處的空隙看到那扇昨天在他面前重重關上的門,白核的眼神溫和的看不見底:“我來看看白斂,順便給他送飯。畢竟人是鐵飯是鋼,即使心裡不痛快,也不能不吃飯不是。”
“那是,那是。”軍人點點頭,站在原地一點挪動的樣子都木有。
別看他總是自稱大老粗,其實他也沒那麼粗,最起碼有些暗裡欺負人的話他就聽得懂。裡面那個少年可不是鬧脾氣,別看他整天和老人待在一起不知道情況,少年身上被下的暗手和這個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東西絕對不會毫無關系。
這段時間他算是看明白了,老人的那個兒子,就是眼高手低,蠢得要死,這個私生的孫子,心裡的彎彎腸子一大堆,走一步都要帶好幾個彎,不然他走不出去。
一個是要蠢死的,還有一個是要被自己累死的。軍人在心裡搖頭,反正老人要出手了,一個都跑不掉的。
白核看到軍人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也不準備讓軍人讓路了,而是打算繞過軍人,直接進去。
“你不能進。”往左邊跨了一步,軍人擋住了白核前進的方向。
白核再一次轉了方向,卻又被軍人給攔了下來:“還是讓我進去吧,那孩子一個人在裡面,如果惹怒了爺爺怎麼辦?”
“那是老爺子的事,老爺子願意怎麼發落就怎麼發落。把老爺子惹怒了,怎麼樣都是活該。”軍人昂首挺胸,沒有一絲動搖。
白核低垂了眼眸,掩蓋了眼睛裡面的東西:“但是,他也是我的弟弟……”低沉而無奈的喟嘆,彷彿要說進人的心裡,讓人格外的無奈。
老人在裡面聽到了白核的話,笑著搖搖頭:“你們三個小家夥平日裡不是太陽謀就是太陰謀,或者幹脆沒謀,怎麼樣,拼不過別人吧。”
已經清醒過來的白斂把自己裹在被子裡,一雙幹淨的眼眸看著老人:“爺爺,我這次做的不好嗎?”
“好,好,咱們小斂做的比誰都好,要不是小斂自己露出來了,爺爺還找不到小斂!”老人笑著指指躺在床上的白斂,難得的心情舒暢。
白斂磨蹭了幾下,看著笑得一副老狐貍模樣的老人,還是把自己的頭伸了過去,讓老人在他的鼻子上颳了一下。
唉,爺爺還是不知道下手輕點,他當年的塌鼻子就是被爺爺這樣刮出來的。
老人看到白斂無辜的摸著剛剛被他刮過的地方,心情更是愉悅:“你那不成器的大哥、二哥情況怎麼樣?”
“二哥身體很好,就是黴運挺多,又不願意用柚子葉洗洗,笨到連自家人都能認錯了。大哥還不知道,二哥去找大哥了,但是大哥肯定沒什麼事。”白斂一本正經的說著他知道的事情,不避諱任何事情。
老人搖搖頭:“你二哥就是二哥,他本來腦子就缺根筋,你也別期望太高了。”對於白斂終於把對白根的稱呼喊回了二哥,老人那是相當的滿意。
白斂呵呵笑了幾聲,雖然他是聽著二哥的醜事當笑話長大的,但是他可不會隨便在老人面前說自家哥哥腦子缺根筋的,他只要心裡知道二哥很二就好。
“說完了你那兩個不成器的哥哥,你呢?打算怎麼辦?”老人看著和從前彷彿沒什麼兩樣的白斂,直接把最尖銳的問題問了出來。
白斂聽到老人的問題,一時間沉默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在一瞬間退散開去。
他打算怎麼辦?白斂自己知道,他心心念唸的就是回來報仇,他已經把自己墮入了地獄,任由那些惡鬼撕扯著他,把心染黑,把魂魄送上十八層地獄的祭臺。
但是對著這位老人,他最敬重的爺爺,他要怎麼說才對?爺爺不是二哥,不能用那些話粉飾太平,因為根本瞞不過去,但是同樣的,他也不想讓爺爺知道,如今的他,醜惡的他自己也看不下去。
他從某些方面來看,已經當不得爺爺教導他的“仁”字了。
垂下眼簾,白斂終究只能說一件事罷了:“爺爺,這不是我的身體。”所以說不定哪一天,這具身體的原主就會回來,他就會消失。